12. 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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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龙山脚下的村子几乎全部遭受了浩劫。

青黛一路走，一路看，原本人声鼎沸的地方，一夜之间已经变成残垣断壁，遍地都是尸体，和凝固成黑色的血液。

“别看了。”

云华抬手捂住青黛的眼睛。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脸上已经全是泪痕。

青黛抬手把云华的手打掉，她费力的睁大眼睛，透过模糊的水汽想要确认这些人的身份。

刘娘、孙婆婆、送她果干的猎户、总念叨着亲戚家女儿婚配的王大娘，每一个面孔都那么熟悉，每一个面孔都泛着死气的青白。

青黛缓缓跪坐到地上，“为什么？”

她不明白，都是凡人，为什么有人要如此残忍的屠杀同类。

“为什么？”

青黛身上的青龙神力不要钱一样的往出撒，但是无济于事。

人死不能复生，即使是神明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云华沉默着，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

他在边塞时每日见到的都是如此。

白虎国中多山林，水土不丰，耕种的粮食经常不够吃，缺什么就去抢什么。

他们的骨子里带着野蛮的兽性基因。

他和他们打了三年的仗，每一次都是从尸山血海里突围。

云华起身看向都城。

如今他离开不过月余，白虎的铁骑就打到了这里，不知道藏在皇宫里的那些人，现在该是如何情态。

躲在密道里瑟瑟发抖了吧。

云华的心里浮起隐秘的快感。

如同报复一般撕裂的痛楚，夹杂着绝望，将他的心脏反复研磨。

他蹲下身子，缓缓将颤抖的青黛抱在怀里。

“没关系。”

失去所有人也没关系，你还有我，不是吗？

云华轻轻将头颅靠在青黛的肩头，感受着心脏深处传递而来的绝望，如噬骨的毒药一般，让人着迷。

那是青黛的绝望，第一次通过逆鳞传递到了他的身上。

死去的人实在太多了，青黛挥舞着锄头刨开一个一个深坑，云华把尸体挨个搬运进去，盖土掩埋。

两个人一直忙碌到日落时分才堪堪将所有人埋葬。

夕阳的余晖照耀在眼前一个又一个的坟包上，身后的村庄里再无炊烟升起。

青黛转过身，好似还能看到上次来的时候，孙婆婆笑眯眯送出的鸡蛋，领着一群孩子疯跑的陈魁，刘娘挺着大肚子送她，叮咛她慢点，回山的路上小心，猎户还是一副憨傻的样子，明明长了一个大个子，却是村里心肠最好的人，每次都送她果干，给她带风干的腊肉。

村长是个干巴瘦的老头，每日里在田埂间溜达，还有王大娘，李大叔，一张张鲜活的脸庞染血，化为梦幻泡影消失不见。

青黛终于哭出声来。

她从低声的抽泣，一点点变为嚎啕大哭。

天地间空空荡荡，周身只余凛冽的风，卷起她沾满血色和泥土的衣衫。

云间惊雷滚滚，瓢泼大雨应声而下。

冲刷掉这片土地上所有的罪与绝望。

丞久站在庙门前，一圈一圈的踱步，他搓着手，时不时的踮起脚尖冲着山道上张望，口中喃喃自语：“早该回来了啊？怎么去了这么久？”

大雨过后的山间，树木经过水洗，叶片亮晶晶的反照着月光，道路泥泞难行，云华背着青黛，一步一步的往山上爬。

青黛哭累了，软软的趴在云华的背上，肩膀还在颤抖，即使在梦里，她的眼泪还是再一次浸透了衣衫。

今夜月色甚好，乌云早已散开，道旁的树上还有松鼠跳跃，月光照射在路上，如积水澄澈透明，树影投散在路上，让人一时分不清是树影还是积水中交错的水藻。

云华走的小心翼翼，生怕惊醒背上的人。

此时此刻，俯仰于天地，身边竟只余月色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