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一顿,施霜景依旧跟同学去步行街吃饭。晚自习放学后,施霜景发觉天色更灰蒙,从没有见过这么浓的夜雾,不论路灯还是楼房的灯光,近的大的如金色柠檬味硬糖,远的小的如看不真切的萤火虫。学校大门前聚着好多家长,一开始大家还以为是家长担心孩子在雾中回家危险,但第二天学生们交流时才知道,家长来接小孩,亦是为了赶着去参加其他老人的葬礼。一个白天过去,厂里又去世了五位退休老人。
施霜景和杨玲玲并肩出校门,杨玲玲说:“去补课的事,我要和我妈商量一下,但还是谢谢你的表哥了,希望你补课顺利。”
“好。你要怎么回家?”
“我妈妈来接我,喏,那个骑粉色小绵羊的就是我妈。我走了,拜拜。明天见,施霜景。”
施霜景家离学校不算太远。今晚厂里车流不绝,平时这个点,学生下晚自习会带来大约二十分钟的热闹,然后就会沉寂下去。今天厂里葬礼爆满,许多在外生活的子女都回来操办、参加老人葬礼,车多,人也多。路边和小区里的灵棚中人声鼎沸——这个词用在这里真的合适吗?但他们这里的葬礼风俗就是很热闹。
今夜因守灵而不眠。施霜景小心地绕开灵棚,那些白棚里拉着明亮的灯泡,照出一张张遗像,遗像上的面容或安详温和,或作严肃表情。有些是老人年事已高而事先拍好的照片,有些却是临时制作的,可以想见这照片原本的用途肯定不是作遗像。灵棚里哭泣的人少、打牌打麻将的人多,灵棚外有三三两两的男人聚在一起抽烟。
街上香火气与酒气交织,但施霜景从中闻出非常明显的饭香。有些丧礼上二十四小时提供饭食,另一些可能是包了厂里的餐馆,让用餐的人都移步去餐馆吃。施霜景很不争气地被白事的餐食香气勾起馋虫,反正他晚上经常吃夜宵的。
正当施霜景这么想着,一户灵棚里追出来中年男人,朝施霜景喊道:“娃娃,娃娃,等一下——”
这是在大路上,施霜景停步,中年男人手臂上戴“孝”字,看来是过世老人家的孝子。中年男人气喘吁吁道:“娃娃,要不要进来吃点东西?”
施霜景谨记佛子的嘱咐,他决心不会进任何一座灵棚,他怕佛子回家找他麻烦,“不用了,老人家走好,我们互相都不认识,就不进去了。”
“不用、不用想那么多……你看,厂里现在人都不多,不晓得怎么回事,老人们一夜之间全都走了,哪家都抽不出人来凑丧礼的人头。我们摆了好多东西,进来上香的人都没有,显得我家老妈妈好可怜哦。”
“不好意思,真的不行。您节哀。”施霜景说着,已经打算拔腿就跑。中年人的眼神中可以说有特别诚心祈求的情绪,但施霜景总能从中觉出一点执拗来,这让施霜景连连后退。
“那娃娃,你说两句吉祥话好不好?”
吉祥话?什么叫吉祥话?施霜景说:“您节哀顺变,保重身体。”
“吉祥话不是这些,我教你……”中年人回头朝灵棚叫喊一声,施霜景的视线顺着中年人看望的方向移去,发现原来还有好几位戴孝的人正扶着灵棚看向他们。一个年轻女孩手拿着黄纸跑过来,递给中年男人。
黄纸上就四句话,中年男人示意施霜景念。施霜景想,罗爱曜不让他上香、烧纸钱,但他人在这种全厂悲痛的氛围里,如果躲掉,不知道日后会不会被孤立,施霜景只能硬着头皮念了。
“子孙聚,子团圆。子孙代代居福禄,子孙富贵万万年。*1”
施霜景念完,手中的黄纸忽然被中年男人抽走,男人草率地感谢几句,返身小跑回灵棚,施霜景也加快脚步离开了,生怕再被缠上。他边走边回头,看见中年男人很快就用火机将那黄纸烧成飞灰。
完蛋,怎么又像是中了招。施霜景觉得这很像某种仪式,并不像中年男人劝说时那么轻松简单。
施霜景干脆跑回家,好不容易跑到楼底,楼下那家灵棚的人一见到施霜景,齐齐停下手中麻将,朝施霜景走来。施霜景深吸一口气,拔腿就往楼上跑。他家住三楼,两阶一迈,施霜景跑上楼的速度极快,但他还是听见身后有人跟上的脚步声,他们亦是在跑上楼梯。
楼道的声控灯已死,施霜景边跑边摸黑掏钥匙,他一个转弯,忽然撞进一个怀抱里。施霜景快要吓死了,欲要推开黑暗中的人,但他马上听见极近、极轻的语声:“没事,是我。”
是罗爱曜。
罗爱曜捂住施霜景的嘴,示意他不要出声。施霜景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膛,楼下灵棚的家属挤上楼梯,马上就要上到三楼的拐弯平台处,可施霜景一噤声,那些脚步声很快也就暂停了。又过几十秒,脚步声远去,他们下楼离开。
罗爱曜领着施霜景回家,刚才罗爱曜出门时只是虚掩着门,还好玉米很老实,是收编之后一点都不贪恋自由的小猫咪,不会趁人开门缝就溜出来。
施霜景关上门后,郁闷得难以言表,罗爱曜抱着手臂瞧他,等施霜景开口。
“我刚才在路上被人拦住,他让我说了什么吉祥话。”
施霜景是诚实的好孩子。
“是的,你说了。”罗爱曜平静道,“我是不是让你不要掺和他们的事?”
原来这也算“掺和”吗?施霜景特别想说,是罗爱曜只提了上香、烧纸钱这两项,没说不能干别的啊。但他也知道,这好像是狡辩。他是高三生,不该一点思维拓展能力都没有。
施霜景又躲了问题,他放下书包,去开冰箱,想找些吃的,他肚子好饿。罗爱曜走过来,当着施霜景的面合上冰箱,他说:“很饿?想吃东西?吃这些解不了你的饿。”
“佛子,我做错了什么事,你可以明说。”
施霜景这人骨子里是有些不服管的,还是有男孩的锐气。罗爱曜伸长手臂,从香炉里取出正点燃的香,然后他靠近施霜景,对施霜景说:“把舌头伸出来。”
施霜景眼神一歪,按罗爱曜说的那样,吐出舌头。
舌头刚一伸出就被罗爱曜以左手捉住,二指夹在舌中,让施霜景的舌头不能缩回去。这回施霜景目带慌张地看了回来,疑惑地盯住罗爱曜。只见罗爱曜将点燃的香反转过来,燃起的那一头朝下,渐渐朝施霜景的舌头靠近。
这人难道要往他的舌头上烫戒疤吗?施霜景尾骨一寒,差点忘了佛子是会送他两场带血春梦的怪人。
舌尖传来硬物戳抵的感觉。咦,不痛?
罗爱曜认真地用香戳了好几下,这才松开手。施霜景扒开罗爱曜,往厕所冲去。他对着镜子吐出舌头,生怕自己的舌头给罗爱曜烫坏了,可他仔细一看,只觉得舌头上好像隐隐约约有着什么纹路,几枚小小的圆印压在纹路上,像是镇住了。
罗爱曜慢悠悠地走到厕所,倚门说道:“这还没完。你舌头上是饿鬼印,我暂且压制了。你说出去的吉祥话,其实是全数落在我身上,要我去兑现。我算来得及时,现在厂里有妖邪来报仇,它们不找你,可妖邪造访过的人类之家会找上你。”
“……哦。”
“你就这反应?”
施霜景拧开水龙头,顺带洗了把脸,洗完才说:“我以为有你庇护,我百邪不侵呢。”
罗爱曜忽觉好笑,他没听错的话,施霜景这话里有小小的埋怨。罗爱曜说:“我没有在庇护你,你也不是百邪不侵。要达成这些,你还得再卖。”
“卖?卖身?那算了。今天这个什么饿鬼印,我要卖吗?”你就是拿香戳了几下。施霜景觉得罗爱曜好奇怪,刚才出现在楼道里,帮了他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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