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遮了月,窗外起了风,天光黯淡,风从缝隙里灌进来,拨得落地窗帘噗啦噗啦响。
洗过澡后,嘉宁钻回被窝,然而眼睛一闭,她便回到了仓库。
黑暗的环境,恐怖的注视,哀嚎声不断……牵扯着她的每根神经,头疼、胸口疼、肚子也疼。
睁眼把灯摁开,嘉宁又看悬挂天花板的灯,很亮,看久了就会眩晕,她愣愣起身,从抽屉里找到止疼药。
人都走后,阮嘉遇把电视打开,放很轻的音量,从屏幕投射而出的光芒明暗无序,客厅一时昏暗无边,一时通透光明,分不清哪一种占据时间更长,他嘴里咬着没点燃的烟,眉棱紧蹙着,目光飘在地板。
这份习以为常的安静叫人生出憋闷窒息的疼痛,和茫然无措的不适。
10点半,茶几上的手机震了起来——是周波的电话。
阮嘉遇走到阳台接起。
“我们在山里找到一具尸体,经核查,死者的身份是……”
挂掉电话,阮嘉遇望着这片被城市灯光渲染的、永远黑不彻底的天,长长地叹了口气。
转身,却猛然一震。
嘉宁就站在眼前,长发披在肩头,表情如一汪寂静的湖泊,不见丝毫波澜。
“哥。”她先叫了他一声。
“怎么了?”阮嘉遇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地收紧,迈步向她走去。
“我想给小惜发个消息,准考证还在酒店。”
阮嘉遇张了张嘴,迟钝地“哦”了声,把手机解锁递给她:“还是要去考试吗?”
嘉宁低低地“嗯”了声。
消息发完,她把手机还给他,说了声“谢谢”。
“快去睡吧。”阮嘉遇温声说。
嘉宁应了声,转身走到房间门口,正要开门进去。
阮嘉遇忍不住叫住她:“嘉宁,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的声音无奈又温柔,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目光柔软得像一团棉花,企图将她安稳地裹起来。
“考试,明年也可以考,或者出国念书,不要勉强自己。”
嘉宁垂下眸,平静地说:“不勉强。”
阮嘉遇喉结一滚,没有说话。
嘉宁拧开门,室内的光从窄缝里漏出来,在她身上分割出光与暗。
她抬起眼睫,望向他的目光却是混沌的,没有明亮的光,也没有绝对的暗。
阮嘉遇呼吸滞住,根本无法喘气。
她突然说:“哥,我有点害怕。”
阮嘉遇眨了下眼。
“你能陪我一下吗?”她的语气淡之又淡,就好像他即使狠心拒绝了她,她也只会微微一笑,说个“没关系”。
两人一起进主卧,嘉宁回到床上,阮嘉遇挪来椅子,坐在床边。
“睡吧。”他帮她掖了掖被角。
嘉宁盯着他,目光深邃又空洞,没有情绪,没有颜色,像神秘莫测的宇宙黑洞,这样悄无声息盯着他好像他只是一团空气,而非实体,她其实看不见他,看见的是自己的幻想,一闭眼,就会烟消云散。
阮嘉遇承诺:“我就在这里坐着,哪里都不会去。”
嘉宁从他脸上的纱布,看到他手臂上的淤青,再看到他交叉相握的一双手,上面鼓涨着纵横交错的血管脉络,还有密密麻麻的细小伤口——是荆棘藤刺出来的痕迹。
他侧身,“啪”的一声,摁掉了灯。
“睡吧。”他又说了一遍。
视线变暗,一时无法视物。
嘉宁静静地望着那个方向,直到男人的轮廓重新浮现。
“你不该这样做。”她说,“很危险,好几次,都是差一点……阿爸阿妈怎么办?爷爷怎么办?”
阮嘉遇无所谓地勾了下唇角,轻声说:“没事,还有嘉珩他们。”
嘉宁鼻尖更酸,眼眶瞬间湿润:“那承泽呢,你考虑过他吗?”
阮嘉遇平和地呼吸着,双手交握撑着额头,缓缓地,把背弯成弓。
“你知道的,我能给他的,只有钱,所以,我在与不在……”
“哥,太莽撞了。”嘉宁打断他。
阮嘉遇并不反驳,只是笑了笑:“快睡吧。”
嘉宁把自己缩起来,把脸也藏在被子下,很突然的,哭出一声。
阮嘉遇心里尖锐地一痛,好像被无形之物狠狠凿穿,慢慢的,从里面渗出鲜血,溢出来,再慢慢的,把他整个人淹没。
他倾身过去,犹豫着把手伸进被子下,小心摸索找到她的手,冰凉彻骨,一瞬将淹没他的血液冻结成冰,原本只想稍握一下以示安慰,眼下却难再克制,他无声咬牙将那只细软的手抓住,整个圈进掌心,缓缓颤抖着用力。
“过去的事,不再提了。”
高考三天,阮嘉遇把工作全部推了,送嘉宁去考试,然后在校门口等。
是他答应她的,无论何时她想退出,他都会第一时间在门口接着她。
别怕,别勉强自己。是他这三天说过的最多的话。
那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谁都没有问,怕影响她考场发挥,警方也保持沉默,就好像要当它只是一场梦,如今梦醒,就该就此遗忘。
终于熬到最后一场考试结束,嘉宁跟着人群,表情怏怏地走出来。
阮嘉遇迎上去,接过笔袋,丝毫不在乎她考得如何,只急切发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脸上都是伤,因为有警察出面,特许她戴上帽子和口罩,只露出两只暗沉的眼睛,于是看不出端倪。
嘉宁摇了摇头。
抬眼,日光散成一片,照出灼灼刺眼的蓝天。
口罩底下,她抿了抿唇。
阮嘉遇拧开保温杯,递过去:“喝点水,晚餐想吃什么?考完试了,要不要庆祝一下?”
嘉宁又摇了下头,沉默片刻,才说:“今晚有谢师宴。”
她摘下口罩喝水。
阮嘉遇垂眸看她,慢慢蹙起眉——她脸色看着很差,嘴唇干燥而惨白。
“……好。”他费力挤出温和笑容,“哪家酒店,我送你去。”
“要不要先回家歇一歇?”
嘉宁平静地看着地面,眼神好似在涣散的边缘,过了会儿,迟钝地应:“直接去吧。”
说完,她重新戴上口罩,往车停的地方走,阮嘉遇跟上去。
酒店门口,宋时清第一个迎上来,紧跟着杨惜和方锦程,三人看她全副武装,表现都有些局促不安。
想问,又不敢问,连起码的关心都小心翼翼,生怕勾起那些恐怖又恶劣的记忆。
阮嘉遇下了车,跟三人交待,别让嘉宁喝酒,如果有同学起哄,帮他照顾一下。
三人都应了。
嘉宁望着他。
阮嘉遇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没事,哥哥就在外面等你。”
她笑了笑,缓慢地说了个“好”字,又说:“等下,我给你带点好吃的下来。”
“好。”阮嘉遇也笑了。
看四人背影渐渐远去,阮嘉遇坐回车里,紧绷了几天的神经,好像终于松下一些,他仰起手,覆上额头,缓缓闭上眼,又轻轻地叹了声气。
不知过了多久,“嗡嗡嗡”,手机震动起来,他挤了挤眼皮,惊醒过来,赶紧捞来接起。
来电人是杨惜,对面因为是在酒店里,显得很嘈杂,她声音惊慌,带着哭腔。
“嘉遇哥,你快、快上来一趟,嘉宁晕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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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梦苏醒,给身体和精神都留下了伤,这种事,怎么可能轻松翻篇?
阮嘉遇守在手术室外,将头低得很深,他眉棱紧蹙,双手压在眼睛上。
灯灭,医生走出来,报告手术结果。
嘉宁被推出来,麻醉没醒,她睡得安宁,只是脸色依然不好。
阮嘉遇帮忙把她送回病房,阿妈送来衣服和洗漱用品,到底心疼儿子,让他回家歇一歇。
高考前遇上那种事儿,他一直绷着神经,再到高考期间,整夜不睡守着嘉宁,刚才,他又守在手术室外,哪有不累的道理?
他摇了下头,拧了帕子给嘉宁擦脸,情难抑制的,他将手掌落在她的脸上,小心翼翼地碰了碰,眼眶潮湿,将视线里憔悴脸庞放映得无比清晰,又软绵绵的温顺柔弱——这样一个女孩,悄然无声独自扛了整整三天的痛?
眼泪不设防地滚出,晶莹一颗滴落在她的雪白脸颊,阮嘉遇抬手轻轻拭去,这才放下帕子走回窗边,坐到陪护床上,脊背一塌,疲惫地开口:“妈,您回去吧,我守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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