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芷很清楚,对现在的她来说最重要的是就是等,等被陛下放出去。
可她如今得了病,这春日还冷着却没有被褥,也没有吃食,只怕还不等出去,就一命呜呼了。
得圣宠又被陛下冷落,满紫宸殿的人不落井下石就是好的,没人会主动来帮她。
毕竟帮了她没好处,但她若死了,说不定她们就会有机会。
只有陆云,性格善良又没有野心。
是最有可能心软被她说动的人。
梁芷的话说的越来越快,陆云听得晕晕乎乎,但却下意识心动。
厚,厚报…
等等,她猛地回神,按下激动无奈笑道,“阿芷你说的什么话,我们两个人这么多年的感情,什么报答不报答。”
“我肯定要帮你的。”陆云握住梁芷的手笑着说。
梁芷心下微怔,面上笑开,无比感激的说,“谢谢姐姐,如此大恩大德,妹妹永世不忘。”
“姐姐您不是想家,想早日回去吗?到时候我一定想办法帮你。”她轻声说,语气笃定。
“当真!”陆云惊喜道,当下顾不上其它,笑道,“多谢妹妹。”
说了好一会儿话,其实并没用多少时间,外面内侍已经开始催促了。
只是送药,哪儿用得上那么久。
“妹妹放心,我一会儿就想办法给你送些衣裳来。”陆云走之前说,不多时,她想办法给看门的内侍送了银子,顺利将冬日才穿的大厚衣服送给了梁芷。
有这衣服在,她再怎么也不会冻着。
紫宸殿上下,没有事能瞒得过孟二,这边刚有点动静,那边他就知道了。
略笑了笑,他没太在意。
一个小小宫女罢了,再如何挣扎,也不过是个玩意。
倒是皇后娘娘,听说凤仪宫那边请了太医,他得赶紧去向陛下禀报。
皇帝收到消息后,连朝务都无心再看,忙起驾去凤仪宫。
他去时,太医已经离开,摇光正恹恹躺在床上,看见他后倦怠起身。
“别动,快躺下。”周瑾忙说活。
“这是怎么了?”他担忧的问。
平安上前搭话,说了太医的诊断——
这些太医,为了以防万一产生疏忽,都是小病大说。
这次摇光表现很不适,太医自然是郑重以待,一番诊治,先说过年期间摇光劳碌,又道春日气候不定,加之她没休息好,几样加在一起,得出的结论就是,要好生修养一段时日。
没办法,摇光的身体从来京城后就一直没好过,娇柔病弱,要格外小心才行。
平日里即便是不生病,也总会有各种各样的不适,不管是近身伺候的人还是太医们,都已经习惯了。
说到底,她是伤了元气,身体的底子出了问题。
这一点,即便是太医也没办法。
总之一句话,修养心神,好好养着就是。
这种症状往年也是有过的,周瑾心下一松,叮嘱了人好生侍候,又拉着摇光的手仔细叮嘱,本来还要多说,却见她面上生了倦色,忙又停下。
“你好好休息,朕不说话了。”他说。
“无碍的,陛下。”摇光笑着说,只是面色倦怠,总有些勉强。
“话什么时候都能说,你的身体要紧,快睡吧,朕等你睡了再走。”
摇光勾了勾唇角。
温热的触感从被皇帝握住的那只手弥漫,她只觉的心中恶心,让他这样握下去,她根本睡不着。
“陛下在这里,我哪里舍得睡。”她温声哄劝,叹道,“陛下朝务忙,先去吧,这里有宫人们伺候就行。”
周瑾听得心软,更加舍不得走。
可摇光肉眼可见的虚弱,他只好叫来宫女叮嘱几句,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目送他离开,殿内安静下来,摇光取了帕子,狠狠擦拭过那只被皇帝握过的手,面无表情。
云家世代相传的痴情,她的祖父,伯父,还有父亲们都只有一个妻子,个个夫妻恩爱,只有彼此。是以她才在察觉到那些皇子在打她的主意后,刻意放出不许夫君纳妾的信。
此言一出,顿时引得众人退避——
他们想娶摇光,是想得到云家的故旧的支持和好感,但说到底,云家只剩下云摇光一个孤女,即便娶她,也不过是锦上添花,好处不算太大。
若要为此只娶一妻,着实划不来。
唯有当时尚是七皇子的周瑾,百折不挠,甚至发下重誓,便是初时不为所动的摇光,也被打动,这才允嫁。
可人心异变,当初的皇子成了皇帝,便觉得自己立下的誓言亏了。
只要一想周瑾握住她的手昨夜触碰过别的女人,摇光只觉得恶心。
擦拭还不行,她叫喜乐备了水,洗过一遍却依然好不了——
一想到皇帝昨夜用那只手碰触过别的女子,甚至,做出过更亲昵的举动,摇光心里就止不住的翻滚起来。
她攥紧被面,俯身欲呕,但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娘娘…”平安和喜乐慌张的上前拍扶。
摇光干呕了一会儿,开始调整呼吸,半阖双眼,不想说话。
两人有些心疼,皱着眉不由烦恼。
她知道自家娘娘介意,可有帝后的名分在,以后这种事少不了,总不能一直这么难受着。
这件事摇光何尝不知,她闭上眼,掌心死死攥住锦被,丝绸略有些凉的,光滑柔顺的触感勉强冲淡了之前温热的触碰,这才总算好了些。
好一会儿,她将手从被子中抽出,她抬眼看着指尖,忽的扯了扯嘴角,生出了一个想法。
“娘娘,孟二总管带人送了好些药材补品来,说是陛下吩咐的。总管说本来要向您请安,只是担心打扰了您休息,所以没来,让奴婢代他向您请罪。”
摇光嗯了一声,闭上眼。
殿中安静下来。
-
五军营中,周瑕站在演武场的高台上,低头看场中将士演武。
这是营中每天都会进行的比斗,五个营轮流选出一支三百人队伍一起演练军法,以免长久不动武,导致军武生疏。
眼下场中骑兵纵马,步兵亦是气势如虹,相互冲杀,短时间内估计分不出胜负。
似这般清醒是正常事,那种一面倒很快就能决出胜负的情况才是少数。
是以台上的六位统领都很平静,只是偶尔点评一句表现尤为出彩的兵士。
五军统领是周瑕这个亲王,其它五位统领亦出身非凡,皆是公候之家,世代勋贵。其中最年轻的右哨军施候罗英麒也已是而立之年,便就显得站在他们身前的周瑕越发年轻。
宁王府世代相传的子嗣身量高大健壮,力气远比其他人要大,偶尔还会出一个天生神力。
而周瑕似乎被他那有胡女血脉的母亲所影响,偏修长削瘦,因着常年面无表情,眸子冷沉,男生女相的绮丽之外,又添了些非人的诡艳。
但在场的人一眼也不敢多看。
无一例外。
战至正酣,有亲卫从台后上来,附耳过去同周瑕低语几句。
“什么?”周瑕拧眉。
“王爷,可是有事?”中军统领周国公宋宏开口问道。
他曾被先帝选为教导诸皇子武艺的老师,也教过周瑕,同他相处的不错,是五人中最能和周瑕说的上话的。
周瑕担忧摇光,心中难安,面上却不动声色,只说无事,而后吩咐了亲卫几句。
五人心中各自思量。
相处这些年,他们很清楚眼前这位宁王是何等冷漠之人,而迄今为止,能让他失态的,唯有宫中那位。
发生什么了?
陛下登基已有四年,宫中还是只有一位皇后,朝中内外不知多少人盯着——
若能送女入宫,诞下皇子且有幸继位,那就是未来三代的富贵。
这种情况下,没人会不动心。
只可惜,皇后虽然母家早已没了人,只是个孤女,却有宁王这个煞星一心维护,这几年不是没有人蠢蠢欲动,但跳的最高的那几个都被宁王给打压下去,如今已经消失在长安之中。
眼下朝中诸人心中依然分明,只要宁王在一日,皇后之位便不会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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