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鼓》小说免费阅读 ggds.cc
柯峭站在一截残墙上向远处眺望，前后皆是泥泞不堪的烂路，派出去寻找马匹的几拔人都还没回来，他能看见的只是一天一地的茫茫雨幕。他想，这雨如若再不停，不管马匹是否寻得回来，他都得实施下一个计划了。
天已过午，但光线仍旧沉暗。昨夜的杀戮虽已过去，空气里却依旧不时飘来血腥味。邱长林戴一顶破了洞的斗笠，走到墙下仰头对柯峭道：“殿下，先到里面吃点东西吧，这里属下先看着。”说着也跃上了墙头。
“看见那条小路没有？”柯峭抬手指着远处一条隐隐的白线。
邱长林运起目力努力望去，灰蒙蒙的雨中那条白线隐约可见，“看见了。殿下，怎么了？”
“跟我进来，有事商量。”柯峭跳下墙头往庙里走，“不必在这儿看着了，该回来总会回来的。”
庙顶的破洞已被覆上了瓦片，里面总算不再漏雨。一张缺了一条腿的供桌上铺着一张地图，断腿处用几块碎石瓦片垫起来保持平衡，桌下散放着几个临时凑起来的石墩。柯峭拿起桌角上的一块干粮便啃，紧随其后进来的邱长林见状忙递过一只装满水的牛皮扁壶，柯峭接过喝了一口。
“刚刚我去探了探路，路况不容乐观，前后都是尺许深的烂泥，走粮车是肯定不行了，就算雨现在停了，拉着粮食也无法通行；若是绕路走，也还是必须向前走到这里。”柯峭向地图上一点，“再说咱们也不可能死等着雨停路干，这耽搁不起。你看这里——这是术县，从术县往北约二十里，有个叫寿习的小镇，镇里有个马场，场主叫洪安义。你拿了我的信去，就说我想借他的马匹役夫一用。”
“殿下的意思是……改用马匹驮粮？路可行？”
“我试过了，虽然也并不易行，但勉强可以走。”
邱长林看着地图思索着道，“事到如今倒也只好如此，只是议县应该比术县离这里更近一些，何必舍近求远？”
柯峭指点着地图，“议县在这里，并没比术县近多少，路还没术县好走；这些倒罢了，关键是议县那里现成的马匹很少，如果要那里现筹办这样多的马匹，那就不知要多少时候了，更不知中间会有怎样的困难，又要浪费多少时间；而术县这里不但可以直接取马，且还都是好马，时间反而会更快。当然，为防万一议县我也会另派人去。”
邱长林不由点头称是，又叹息道：“如此一来，粮草又要损耗很多。”马匹役夫一多，粮草损耗自然增加。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柯峭又往图上一点，“你看，只要过了这里还有这里，路就好走了，到时我们就可以又用回车辆运送了，损耗的粮草也有限。”
邱长林点头，有些好奇：“殿下和这个马场的主人很熟？”
“算是吧。”柯峭咽下一口干粮，起身来到门口，“你带个人，在我们剩下的马匹里挑两匹最好的，现在就走，就顺着我刚才指的那条小路，明天傍晚你必须回来——你若不按时回来，我会另想办法不再等你，总之粮草不能耽误下去了。其他事你不用操心，洪安义肯定会把马匹交给你——这事以后再跟你详细说。”
邱长林略略估算一下路程，明白柯峭这是让他日夜兼程。
应声往外走，他心下却不由有些犯嘀咕，很担心那个马场的马是否够用。但基于多年来对柯峭的了解和信任，他没有再过多追问。当然他不知道，这些年在柯峭的照应下，那马场不但已颇具规模，还开了很多分号了。
其实这是当初柯峭为何选了这条通往边关的路，而没有选择另一条差不多的路径的重要原因。两条路的驿站用来更换的驿丁驿马都十分有限，这些年来有些甚至早已形同虚设。而柯宣明确说过不会让他好过，那么这些细节就都应该考虑进去，一路行来也确实如他所料，驿站里都是些老弱病残的马匹。
他不能打完全没把握的仗，两条路虽然差不多，但这一条路上至少还有洪安义。当然，他并没想到会在这么恶劣的情况下用上这个熟人。
送走邱长林，柯峭坐回桌前重新啃起干粮来。他盼着区小石能带着马匹平安归来，盼着大雨早点停歇，盼着邱长林按时回转。但他最盼望的却是苏成的消息，以及边关的消息。
苏成肩上的担子有多重，除了许重和邵秋庭只有他知道。当他把皂州粮食的重要性告诉了苏成，苏成只有一句话：“苏成定不负殿下重托。”
他希望并坚信苏成能不负重任，他坚信他不会让自己失望，不会让许重失望。
他把自己的计划又从头到尾想了一遍，思索着是否还有漏洞，下一步该怎么办。他想区小石至今还没回来，至少说明马匹应该已经跑出去很远了，而其他可能性更是无法预测；但无论怎样，他相信区小石都会带着它们回来的——至少，区小石会回来。
这两天他太过劳累，这样想着事情，不知不觉竟一手握着半块干粮坐在石墩上睡着了。
柯峭却只料对了一半。昨夜，马匹确实越跑越远，无论区小石在后面是大声吆喝还是尖声唿哨都不起作用，区小石只好拍马紧随其后，心里只盼着马匹千万不要跑散了，只要不四散开去，一切都还好说。
后来他欣喜地发现他的担心是多余的，马匹一直跟在寒鸦后面不曾远离，而寒鸦也不时仰头长嘶，似在召唤群马。这样不知跑出去多远，寒鸦终于停了下来，于是马群也随之停下。
区小石大口喘着气，平缓着极速奔驰和紧张带来的心跳。天已蒙蒙亮了，他定定神，抹一把脸上的雨水四下观瞧。这里是一片山谷中的丛林，树木不算高，但因藤萝缠绕，竟形成了一道自然屏障，他看得见外面，而外面想看清里面却很难。
寒鸦就站在他身旁，他激动地转身一把搂住它的脖子，使劲摩挲着它湿漉漉的鬃毛将它紧紧抱住。他清点着马匹，发现少了五匹，也不知是跑丢了还是死掉了。他的内疚又加深了一层，把头埋在寒鸦的脖子上久久不肯抬起来。
天大亮时雨小了许多，却并不肯彻底停歇。虽然不知古庙那里情况怎样了，但区小石相信天一亮贼人肯定会不战自退，毕竟这些人是不敢暴露本来面目的，而且他更相信柯峭及自己这边人的能力，白天对付这些毛贼就更不在话下。他怕柯峭着急担心，再说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决定带着马匹返回。
他想如果再多一个人跟出来那该多好，他就可以让同伴回去先探探消息再作打算。
无奈地叹口气，区小石牵着寒鸦想往林外走，明白只要有寒鸦在，群马都会听令于它的。谁知寒鸦却往后轻轻挣了挣缰绳，不肯走出林外。
他又试着拉了拉，这次手上加了点劲儿，寒鸦晃动着脖子却还是不肯动。他正在纳闷儿，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狼嚎。
区小石吃了一惊，马上停止动作。透过粗如手臂的老藤间的缝隙，隐隐看见有几条黑灰色的身影在远处的山岗上迅速闪过。因为距离太远，又隔着薄薄的雨幕，那些身影看在区小石眼里其实也就是几个快速移动的黑点，若不是有一只嚎叫了一声，他根本不知道那是狼。
这下区小石再不敢贸然行事了。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他惊魂甫定，回过头去抚摸着寒鸦的脑门儿，伏在它的耳边悄声道：“好兄弟好兄弟，多亏了你，等回去了我一定为你请功。”
好在马匹在林中很是驯服，并没乱跑乱窜躁动不安。就这样一直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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