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将慕昭然从昏沉中惊醒,半梦半醒间,耳边兵戈厮杀之声不绝,时不时便有刀剑入肉的噗嗤声和惨嚎声。
慕昭然隐约看见一道利光朝她劈来,她挣扎着想躲,可已来不及,那利光挟着呼呼风声,一刀斜劈下来,从左肩到右腰,将她劈成了两半。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腹中肠子顺着刀口哗啦啦流了一地。
“啊啊!”
慕昭然发出惊恐的尖叫,猛地睁开眼睛,随着她彻底清醒过来,梦中的厮杀声也霎时消止,她慌忙低下头想检查自己,目之所见却是一副男人胸膛。
这胸膛干瘪枯朽,从左肩到右腹有一道斜长而狰狞的伤口,伤口处血肉模糊,流着脓水和腐肉,随着每一次颠簸,半垂在外面的肠子都在左右晃荡,正合了她梦中的场景。
她身下所骑的马匹亦是半透明的骷髅鬼物,马蹄从地面上踩过,没有惊起半点声响。
慕昭然喉咙里干呕一声,立即抬眼,往左右一望,看见了身前身后数不清的阴魂鬼煞。
它们或骑着骷髅鬼马,或举着铁环大刀,足有百十余众,个个皆是鬼面獠牙,凶神恶煞,往一个方向狂奔。
杀——
杀了姓叶的——
无声的嘶吼在这一群阴兵之间回荡,同慕昭然心中的恨意激起强烈共鸣,慕昭然从附身的这只鬼魂身上读取到了一点他生前的记忆。
原来她那枚秽符竟招来了一群鬼匪,这群人生前便是这山林中的匪寇,滋扰城镇,打劫货商,烧杀抢掠,为祸一方。
四年前,叶戎领军剿匪,平息各地匪患,将这群匪寇一网打尽,全部坑杀,慕昭然作符的乱葬岗就是当年坑杀这群匪徒的所在。
是以,她对叶戎的仇恨杀意,很容易便引来了那地底下的鬼物共鸣。仇恨凝聚起它们腐朽的残骨断肢,从九泉之下掘土而出,返回人间,报仇雪恨。
“竟然招来这种东西……”慕昭然闻到风中浓郁的腐烂臭味,恶心得想吐,她身为南荣圣女,自是瞧不上这些匪寇的,但偏偏是这群鬼匪响应了她的召唤。
思及叶戎逼死父母的场景,慕昭然心中恨意沸腾,左右鬼匪一声声的愤怒嘶吼如洪钟一样不断撞进她的胸腔,将她心中恨意翻涌成滔天巨浪。
很快慕昭然便无暇去思考什么匪寇不匪寇了,她恍惚间也化作了这群鬼匪中的一员,满脑子也只剩下一个念头——
杀!
杀了姓叶的!
这群阴兵鬼匪在夜色中无声奔袭,很快便寻到了仇人的气息。
夜深雾浓,几束火光聚集在一片斜坡脚下,圈出一块休息的区域。
叶戎大马金刀地坐在一块削平的岩石上,冷沉着面容,神情不悦地盯着跪在他前方的身影。
空气中血腥味弥漫,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一头雄壮的棕熊,那棕熊背脊上插着一根红缨长丨枪,枪头深深凿进它厚实的皮肉内,贯体而过,插进泥地里。
鲜血从它身下不断漫溢出来,尚冒着热气。
“要不是我及时赶到,光是这头野畜就能要了你的命。”叶戎居高临下地看了叶离枝一眼,他手里捏着一片狭长的槐树叶,这叶片内含灵气,抛入半空便可化作一叶小舟,御风前行。
“难怪你能一路追到这里来。”叶戎见过不少法宝灵器,这片叶子算不得什么稀罕的东西,只是出现在叶离枝手里,却有些奇怪,“我当初问你,天道宫的燕金令,你是如何得来的,你不肯说,这片叶子是从何来的,你也不肯说,难道是同一个人给你的?”
叶离枝状况很是狼狈,身上衣裙脏污,捂住肩上被棕熊挠出的血口,跪在地上,闷不吭声。
叶戎知道从她嘴里问不出什么来,干脆朝身旁亲卫吩咐道,“你分出一队人马,送她回将军府去,找人好生医治一下她胳膊上的伤。”
身旁亲卫躬身领命,略带迟疑道:“那殿下那边该如何应付?”
叶戎满不在乎道:“小女伤势严重,只能回府休养,圣女体恤臣民,当不该驱使一个伤重之人,若传出去岂不惹人诟病?”
何况,圣女须得在定好的时日前到达天道宫,是不能在途中耽误太久的。
如果那位小殿下当真任性得为了一个无关紧要之人,耽误了天道宫的行程,叶戎反倒喜闻乐见,总归伤脑筋的人不会是他。
叶离枝听见他们的低语,急忙抬起头来,说道:“我的伤不碍事的,殿下那边定还等着我伺候。”
叶戎冷哼一声,无所谓道:“圣女身边有的是人伺候,不缺你一个,先前我会答应,不过是顾全大局,免得误了正事。”
叶离枝自然不是为了去伺候圣女,她只想借此机会离开将军府那一座囚笼,她还欲争辩,“可是将军,殿下她……”
叶戎不悦道:“你是我叶戎的女儿,竟还上赶着想去给人为奴为婢,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
叶离枝咬了咬唇,心中有些想笑,她在将军府中时,可没人因为她是将军女儿就善待她,甚至连奴仆都能随意使唤她,践踏她。
她在将军府中为奴为婢之时,难道她的将军父亲就不曾看见么?就不觉得丢脸么?
她绝不能再回到那一座吃人的宅邸之中。
叶离枝抬起头来,既是疼的,也是因惧怕叶戎身上的积威,声音发着抖,“将军是荣王陛下的臣子,可以为陛下戎马一生,守卫疆土。圣女殿下是为了南荣背井离乡,远赴天道宫修习,我亦愿意为殿下消愁释愦,尽绵薄之力,我不觉得丢人。”
叶戎没想到她竟还敢顶嘴,气得霍然起身,大步跨过去,一把拔出插在棕熊身上的长缨枪,猛地甩枪回首指向她,傲然道:“本将军披甲执枪,是为了南荣子民,不是为了那位陛下。”
枪上猩热鲜血溅到叶离枝脸上,叶离枝浑身一僵,那一瞬间,她甚至以为叶戎要杀了她。
“贱奴之女,果然不堪造就。”叶戎说道,对她倒也谈不上失望,反正他早已认定了她就是那样卑贱的种,从她嘴里说出那样的话,便也不足为怪,“送她回将军府,好生看管,别再出来抛头露面,丢人现眼。”
叶离枝脑子里嗡一声,被“贱奴之女”四个字刺得红了眼。
她一把抓住眼前那柄尖锐的红缨枪,锋利的刃口割开手掌也不觉得痛,恨声质问道:“我母亲是贱奴,那见色起意,逼迫母亲的你又算什么东西!”
叶戎表情骤变,猛地振臂一把抽回长枪,屈指一抓,将她提来面前,喝问道:“你说什么!”
叶离枝手掌被枪刃削去了半块肉,鲜血流水似的从指尖滴落,颤抖着声音,仍倔强地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重复道:“我说你,见色起意,当初是逼迫母亲……”
叶戎额角青筋直跳,已是震怒至极,伸手卡住她的脖子,五指如铁钳一样扼住她的咽喉一寸寸收紧,咬牙切齿道:“很好,我竟不知原来你是这么看我的?你恨我是么?你既这么恨我这个父亲,那不如把我给你的这条命还回来。”
叶离枝被掐得满脸涨红,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哀嚎,再说不出一个字来,只能徒劳地撕扯他的袖子。
就在这时,一阵狂风忽然从山坡上斜吹下来,浓郁的腐臭气息扑面而来,众人掩住鼻息仰头望去,顿时骇然大惊。
只见那山坡顶上不知何时竟悄无声息地站满了人,在晦暗的月色中投下黑压压的一片影子。
“那是什么?”有人惊慌地问道。
话音未落,山坡上的黑影忽然动了,冲杀声一瞬撕破黑夜寂静,隆隆的马蹄声自山坡之上越来越近,震得山脚下的泥石都跟着打颤,拴在树旁的马匹受惊,扬蹄嘶吼,拼命挣动缰绳想要逃跑。
叶戎双目大瞠,再顾不得叶离枝,一把将她甩到地上,沉声喊道:“慌什么?列阵迎敌!”
众人拔剑出鞘,严阵以待,直到看见那黑压压的人马冲入火光之中,望见腐朽的枯骨皮肉,腐臭的气味越发熏得人作呕,才惊觉不对。
亲卫护在叶戎左右,震惊道:“将军,那看上去不像是活人。”
叶戎甩动长枪,悍然迎上前去,“管它是人是鬼,给我杀!”
双方短兵相接,立即便战作一团,慕昭然的意识被困在其中一只鬼匪身上,只能随着它向前冲杀。
她越过飞溅的腐尸血肉,看了一眼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往远处躲避的叶离枝,忽然明白了这一次魂上罪印为何没有制裁她。
鬼匪冲杀,竟然给她解了围。
慕昭然想到此处,顿觉气闷,但眼下她也无暇去找叶离枝的麻烦,只想先杀了叶戎。
叶戎带出来的这二十来人,都是他麾下精锐,大多都修习了炼体之术,就算对上这一群鬼匪,初初交锋之下,竟也不落下风。
反倒是它们这一群鬼匪,生前便伤的伤,残的残,就算有秽符仇怨将它们凝聚到一起,也是一群乌合之众。
废物,简直废物!
慕昭然看着周围一只只鬼匪被长枪撕碎,腐肉枯骨散了一地,她气恨交加,凝聚心神试着再次催动秽符。
秽符符文散布在每一只鬼匪胸腔里,亮起幽幽暗光,地上的腐骨受符文牵引,再一次合聚而起,挥舞大刀往前砍杀。
“当心!这些东西都杀不死!”有人大喝一声,眼见被砍杀在地的鬼物一个个又重新站了起来,鬼气大涨,兵将的士气顿时被压下去一截。
慕昭然动了动手臂,大约是她的意识压过了附身的这只鬼匪,她忽然发觉自己能够操控这一具鬼身了。
慕昭然抬眼望了一眼被护卫在中心的叶戎,抬手往身边鬼匪的身躯里抓去,抓住一道符文引来自己身上,森然鬼气顿时充盈四肢。
她控制着所附身的鬼匪一连吞噬了数个同伴,身形暴涨一圈,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毫不费力地冲撞开拦路的兵将,直取叶戎面门。
叶戎横枪格挡,被那鬼匪大刀砍得枪杆剧震,虎口撕裂。
慕昭然没学过什么刀法技巧,就仗着自己身躯庞大,体内有使不完的鬼力,一通狂砍。
她若是有点技巧,叶戎或许还能凭经验勉强应对,偏偏对方气力惊人,毫无章法,他被逼迫得连连后退,被砍伤的地方受腐臭鬼气入侵,血红的伤口转眼就变成乌黑腐肉。
叶戎躲避的动作越来越迟缓,眼前也一阵阵发黑。
另一边,叶离枝趁乱逃离战圈,撕下一截裙摆裹住手掌上的伤,解开一匹黑马的缰绳,好不容易控制住马匹,打算借此机会逃离这里,追上圣女的车驾。
策马奔出一段距离后,她忍不住回头张望了一眼,这一望正好看见那身形比先前袭击她的棕熊还要大上两圈的恶鬼,正挥舞着鬼气森森的大刀,朝着叶戎当头砍下。
叶戎的长枪受鬼气侵蚀,发出一声崩裂的锐响,从中折断。
“将军!”亲卫大喝,却深陷鬼匪包围,无力前去支援。
眼见那恶鬼再次扬起大刀,这一次是照着叶戎的脖子斩下,而叶戎动作迟钝,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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