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汉果然不是那么好当的……这是辛越下水后的第一个想法。
深秋初冬时节,云城这里已经叶落尽,初雪飘了,人站在外边吹会冷风都会冻得打喷嚏,更别提下这地下洞窟的暗河里了。
入水前豪情万千。
入水后我是废人。
千万根针铺天盖地往她的身上扎来,冷意穿透毛孔,直刺到骨头里,令人发疼发昏。
冷得辛越没了半边知觉,冻成一根木棍在水底下被挟着往前游,整个人突受刺激,不受控制地痉挛,嘴唇发僵,噗噜噜吐出一串水泡,鼻腔立刻火辣辣地呛进了一口水。
都说美人是冰肌玉骨,待她死了,顾衍也不必往她嘴里放什么珠子保她不朽了,辛越冻得发昏时还在这般胡思乱想。
所幸刺骨的寒冷其实只有一两息,来得快,去得也快。
一股暖意从她的手臂为起始,游走全身,暖意到达的地方渐渐恢复了知觉。
而她也可以尝试着睁开眼了,水底视线模糊,四周黑黢黢一片,只有前头四五颗氤着柔光的夜明珠随人往前游动。
她整个人被身旁的男人紧紧揽着,迅速地往前游动,力道之大,甚至让她有点疼。
两人的发丝在水中交缠,难分难解。
辛越的心里很是复杂。
这个人不知道内力用得越多,毒发越快吗?
这是第一次,辛越在被废掉内功之后,感觉到无力。
沮丧的情绪很快消散,主要是现在的情形由不得人伤情,顾衍带着她在时而宽阔,时而紧窄的暗河中游动,有几回河底的石砾离她的脸就半寸,惊得她自顾在心中感谢菩萨、感谢佛祖、感谢各路神仙,同时尽力仰着头,好教自己堪堪清秀的脸庞不至于交代在这水底。
后面的追兵已经追上来了,众人蓦地开始提速,顺着水流快速地游过了一段漆黑的水底后,像是被大力一推,他们便从窄窄的河流底冲了出来,调整了方向后,便开始直直往上游去。
辛越抬头一看,他们像是从洞窟暗河里游到了一片露天湖泊底下,因为方才在洞窟暗河里视线是黑暗的,如今是越往上越亮堂。
辛越不由扭头看了看顾衍,没想到身旁男人的脸色已泛起青白,眉头紧皱,一只手还扣着自己的手臂,暖意一刻不断,全是他在撑着。
辛越心神一颤,酸甜苦辣的滋味一下充满了心头,突然的再次提速让她没闭住气,猛地呛了两口水,小脸皱成一团,整个肺部像要炸了似的疼起来。
突然间,只感到手臂被大力一扯,她整个人被拽到了顾衍的身前,还没反应过来,顾衍的脸庞瞬间放大,沉沉压近,压近,近到能看到他弯曲纤长的睫毛,近到唇齿相贴,气息交融。
辛越哪哪都不晓得疼了,她已经懵了,心中酸意亦有,喜悦亦有,苦涩亦有,热辣也胀满胸膛。
她不禁想,若一个人得罪了你,且往死里得罪了你,你持着对他的满腔恨意,倒也能快快活活地过下半辈子,且有可能抱着报复性的想法,一心要过得比他好。
但若这个人先往死里得罪你,又往死里对你好,这就让人十分纠结,恨也不能恨得纯粹。
她有心想问他一句,男人心,海底针,他究竟是个什么想法,又想如何处置自己?
但这想法只在她的脑子里翻滚了一趟,盖因二人终于冲出水面之后,她顶着湿答答往下淌水的鬓发和睫毛,对着他青白得毫无血色的脸,大喘着气,张不了口。
她眼看顾衍极淡地勾起唇角,一双茶棕色的眸子浸了水汽,幽深发亮,他俯下了头,一点一点地压向她的唇。
出了水了,她不用度气了,后头还有追兵,不是放浪形骸的时候。
想说的话没有说出口,顾衍的唇瓣离她只有咫尺时,蓦然松开了手指,双目重重闭上,在她眼前沉下,沉下,没入水中。
从入水,到出水,她心中百转千回,想说的话能唱出一曲哀婉决绝的曲子,却只在最后极为慌乱、急切地喊了一声。
“顾衍!”
……
晨光熹微,辛越一手撑着下巴,坐在窗格前,初升的阳光细细碎碎地洒下来,落在她的手上、额上,跳跃着,闪动着。
她无心同阳光玩闹。
身后紫檀木雕四季如意屏风后头,顾衍还在沉睡,离他昏迷沉入湖中,被暗卫捞起,快马回到府里救治,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白天再一个黑夜了。
而辛越,也一步都没离开过他。
照理说她又饿又困,可她不敢睡,怕睡了这几天发生的一切就会像一场梦,迷迷离离消散逝去,还有很多事,她没有弄清楚,还有一个人,她很想问一问。
她坐在顾衍的桌案前,桌沿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书籍、手札并加急奏折,一丝不苟。
就如他这个人,大权在握,习惯性地说一不二,杀伐果决,整个人像一把出了鞘的利剑,无人能当其锋芒。
这柄剑,曾经也伤了她。
如今剑有瑕,失了灵,静静地躺在床上,倒教人莫名地不安。
辛越一手握着一块虎头青玉,低头轻轻抚摩着,思绪便像蛛丝,一丝一缕地逸出飘回了二人初相识的那年,织成一片细密的回忆。
那年她六岁,他十二。
彼时她还是礼部尚书府嫡女,辛尚书与夫人恩爱一生,仅生了这么个女儿自然是如珠如宝,纵得她从小便是个天不怕地不怕,飒爽洒脱的性子。
然而辛家毕竟是世代簪缨,朝中清流,爹爹自然不可能真把自己宠成个猴王了。自六岁起,辛越胡天胡地的好日子到头了,每日里除了写大字读书,还要描红绣花,甚至请了个王府里出来的嬷嬷教规矩礼仪,行止坐卧皆要端庄持重,她爹的原话说,不为别的,就算是只没王法的猴儿也要在人前端得像个贵女名媛。
而辛夫人虽出身小门户,平日里看着是个略显丰腴,和气端方的贵妇人,但行止处事之间却自有一片飒爽利落的气派,自然知晓为了自家闺女,该训还是得训的。
刚开始的日子简直把辛越的一张肉团团白生生的小脸儿苦成了蔫黄瓜。
这日,刚上完一旬课,娘亲大发慈悲道每旬可休一日。
辛越喜得抱着娘亲的大腿,一只小手在空中不停地挥动描画着外面的锦绣纷呈:“娘亲娘亲,我听王嬷嬷说,如今外面可热闹了,那么那么多人,还有好吃的!甜甜的,香香的,什么都有,娘亲你就带我出去看看吧!”
“可又胡说了。”团团脸弯弯眉的妇人脸上挂着笑,弯下腰紧了紧辛越身上的大红色缎妆花八团喜相逢斗篷,只觉女儿灵秀娇憨,越瞧越爱到心坎儿里,随即抱起这娇娇小泼猴,略思索了一番道:“不如明儿定国侯府老太君七十大寿你随娘亲去,在路上倒是可以瞧瞧那些甜的,香的……”
辛夫人说着,将脸颊贴了贴女儿的细嫩圆脸,鬓边垂下来莹白细珠流苏挠得辛越直痒痒,呵呵地开心道:“太好啦!娘亲,你是阿越的宝!”
果然第二天,辛夫人就携众仆妇小厮,抱着娇娇小泼猴,一行人乘轿往定国侯府而去。
一路上,辛越的小肉手便没闲下过,不停地将宽大马车两边窗子的厚毡子掀开一角,用圆乎黑亮的眼睛往外瞧,瞧着了便打发小厮去买。
一路上收获了一支糖山楂,两匣子桂花糖,三四捧刚炒香的瓜子儿,两串不起眼的浸色小珠串,一块成色普通却刻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