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离开密县后,阿致的心情越发轻松。虽然她总是回忆起过往那些事,但那些事似乎都与陆昀峥无关了。那是独属于她的记忆。
阿致安排了一辆马车,马车前头坐人,后头驮着家当,一路往北去。靠近大漠的云邺城,她还是更熟悉一些。
她自己扮成男子,在前头赶马,女儿在颠簸的马车帐子里睡得很香。
而她的马车后,则缀着一头小毛驴,小毛驴驮着陶盾。
他来之前,阿致就直白拒绝过,最终他还是跟来了。一路上奔波劳累,吃不好睡不好,陶盾瘦弱的身体折腾得绵软如面条,脸都绿了。
阿致专心往前赶路,她走的是官道。官道比较远,但是相对安全些,每隔一段,就设有驿站。
就这样一站又一站,她们离云邺城越来越近了。
今日要走的这一段路比较长,路上不能长时间休息,只能在路边停下,生火烤个馍凑和午饭。
吃午饭的时候,阿致劝陶盾回去。
陶盾正在撕咬又凉又硬的面饼,他酸着牙说:“致娘,我怎么着也是个男子。我和你们在一块,至少可以照顾和保护。有任何事情,你们都不用怕。”
他很庆幸,当初没有告诉致娘那封信的事。致娘总是需要一个男人保护的。只要到了云邺城,他有信心和致娘一起展开新生活。
看着他瘦弱的身板,阿致沉默。她知道说什么都没用。
这时候,又一队过路的人停下来生火吃饭,一共三辆拉着货物的马车。那一队人中有七个男人,外加一个四十岁的女子,身形像是练家子。
他们看出阿致是个女子,还带着一个稚女赶路,便有些吃惊。尤其是那四十岁的女子,她好心提醒阿致,前面那段山路,有山匪出没,不太安全,一定要在天黑之前抵达下一个驿站。
这群人面色黑亮,说话口音很重,明显是对此地非常熟悉的本地人,这女子提醒是出于好心。
阿致十分感激。她拍拍手上的泥土,立刻安置女儿回到马车上坐着,她得快速通过前面的山路,在天黑之前找到下一个驿站。带着女儿,绝不能置身风险。
·
一路上紧赶慢赶,在距离下一个驿站还剩下十公里时,出了意外——陶盾的驴子突然倒地,腿一直在抽搐。
陶盾站在地上,束手无策,看着阿致和她的马车。他是想要一起坐马车。
阿致沉默。马车后边有好几个行李箱子,前边帐子里也坐不下第三个人,否则马匹会过度劳累。万一这马车也折损到半路那就……古语有云,祸不单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陶盾还等着她拿主意,嗫嚅着道:“致娘……”
阿致快速思考了下,目前有两种方案:
一是带着陶盾往前,通过这段山路,抵达下一个驿站,但问题是,从这里走到下一个驿站还有十里地,天黑前无法步行到达,若真有山匪就很危险;
二是不管他,让他自己原路返回驿站,这种方案至少能保证娘俩的安全,在天黑前抵达下一个驿站。
阿致回头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地上躺着的驴子,狠下心对陶盾道:“前方可能有山匪,十分凶险,不如你回去吧。”
致娘这是要抛下他么?陶盾忍住心酸,他回看来时路,走到马车边上,手扶着马车沿,道:“官道上不会有山匪的。”
“是,按理说应该是没有的。但陶先生,我带着希君,她才五岁,我不能冒险,也不敢心存侥幸。万一有凶险怎么办呢?且你跟着我们步行,得拖到晚上。我带着希君,好歹还照应得过来,要是还带着你……在危险中,我是救你还是舍你呢?”阿致捏紧手中的马鞭。她也不想这么无情,但她很清楚,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在问题的开端,拒绝的代价是最小的,即使当下看起来很绝情。
“致娘,我是个男子,有了危险自然是我保护你。”陶盾又看了看来时路,“我现在回去还得走十五里地,太远了。我……我会快点走,不给你添麻烦。”
“不如这样,你先往回走,拿这些银子买一匹马,明日追过来。我和希君会在前头等你。这样是最安全的。”这是阿致能给出的最大折中,能保证谁都不会处于风险之中,就看陶盾是否答应。
阿致拿出银子看着陶盾,陶盾没有接,他垂头丧气,像个等待安抚的孩子:“致娘,你就想甩开我,是不是?”
阿致将手中的银子握住,指甲壳发白。说实话,她对陶盾相当生气,他就像个穿着大人外套的十岁男孩,任性、执拗,丝毫不考虑别人的立场、风险、感受,在关键时刻总是喜欢闹没有必要的别扭,逼着她一个本该被精心呵护的女子出来当大家长、拿主意。
——就像她爹沈金一样。
她为什么爱陆昀峥,不爱陶盾?因为只有陆昀峥才把她当成个人,考虑她的感受,平等相待!为什么陆昀峥会被她骗?是因为他尊重她的感受!即使他压根不记得她。
所以,就算过往发生许多难过的事,她也会念着陆昀峥的情。
可是陶盾做了什么呢?他只想着自己爱谁、自己要做什么,根本不顾对方内心的凄惶、担心,明知道自己压根帮不上任何忙,还要添乱添堵。说好听点叫追求,说直白点就是自私。
爱一个人就是只想看对方开心快乐、生怕对方吃苦受累,而不是只考虑自己!那些嘴上说爱,却总是打压你让你低头妥协、顺从、放弃自我的人,根本不爱你!他们只爱自己,还自我感动!
阿致感觉自己像是被死死咬住喉管的猎物,她内心咆哮了一阵后,忍无可忍深吸一口气,对他说:“不管你是去是留,我不会再管。”
他是个大人了,该学着管管自己。
说完,阿致重新坐回马车前面,准备重新出发,她没有时间再耽搁。
希君早就醒了,但不敢吭声,她从没见到阿妈如此滔天怒火。陶叔叔实在太不会看眼色,阿妈可是言出必行的。
陶盾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正在这时候,远处一阵“哒哒哒”的声音传来,原来是之前遇过的三辆马车飞驰而来。
“致娘,我让他们载我。”陶盾眼中重新燃起希望,他蹦跳着挥手,挡在路中央。
阿致回头看那三辆马车,速度很快,到近前来也没有勒马的迹象,她立刻伸手,站在马车上,提溜着陶盾的领子,将他拎到一边。
果然,那三辆马车绝尘而去,没有丝毫停顿,空留满地的车辙印子和山谷里的回响。
差点被碾成了肉馅,陶盾睁大眼睛,拍拍身上的尘土:“他们实在太不近人情。”
阿致松开他的衣领,回身拿起马鞭。
陶盾回头,看着阿致,舔舔嘴唇。
阿致没有理他,赶着马车离去。
陶盾没有犹豫,赶紧从驴子身上拿起自己的行囊,跑在马车后。
阿致抬头看了看天色,些微亮着,只是被山路两旁的高大树木遮掩,光线很暗。她挥动马鞭,加快速度,和陶盾拉开距离。
如果追不上,他就会死心,转而回去吧。
终于,见不到陶盾的身影。
希君小声问:“阿妈,我们真的不带陶叔叔?”
阿致挥着马鞭的手顿在空中,任由马匹渐渐停下来。
她真的是……不该心软。阿致懊恼着下车,从马车后头挑了一个大木箱子,箱子里头装的都是锅碗瓢盆。她从中取了必要的火石还有一些必要的轻便物品,便将整个箱子丢弃在路边。
调转车身去接陶盾,再继续赶路,他们耽搁了不少时间,必须得快。
“致娘,我就知道你不会真的抛弃我。”陶盾兴高采烈坐在马车另一边,然后,他看到路边一个废弃的箱子,目瞪口呆。他认得,那是致娘的箱子,脸上的笑容慢慢溶解。
·
行了大半个时辰,离下一个驿站只五里地,胜利在望,阿致的脸色终于好些,陶盾也开心起来。
前头一道上坡,坡上有一段是个泥水坑,泥水坑几乎拦住整条路。
马车的车轮陷在泥水坑里,马匹跑了一天力不从心,阿致叫陶盾下车来推。
此时天色暗了,将近傍晚,山野里到处是奇怪的鸟鸣声,莫名让人背后汗毛竖起。
阿致抿着嘴唇,她有种不太好的感觉,总觉得有人在暗中盯着他们。她停止推车,蹲下来查看那坑。
四周都是晒白的泥巴地,只有这里有个泥水坑,泥水坑里除了车辙印,周围还有锹挖过的痕迹……
阿致人为的陷阱!
她警觉起来,往前一望,前面还有两个这样的水坑……他们想要过去这条路,少说也要一个时辰折腾。
这时,侧边山上的草丛里似乎有什么声音,像是人走动时触碰到了野草。
阿致的耳朵动了动。她满面担心,回头四处环顾山坡。这树林子里,显得有些阴森,仿佛随时有野兽会出没。
“致娘你不用担心,一个小水坑,不会有什么问题。我看过地图,过了这里,还有不到四里地,就是驿站。”
阿致伸手,示意他闭嘴。
陶盾咬死嘴巴,看着她,她就像是绷得很紧的弹弓,随时准备开弓射击。
马车里的希君露出头来,她感觉到气氛不对,大气都不敢喘,观察着阿妈的一举一动。
阿致示意陶盾帮把手,把马车往后拉。
“为什么?”陶盾不解。
阿致从马车后又拉出所有大箱子来,也不再检查,直接扔路边,只留了一个马褂大小的匣子。她再咬牙将马车拉回干泥巴路上,调转车头,朝向过来的方向。
这是要往回走?天不是还没黑吗?所有家当都不要了?陶盾还没弄清楚是什么情况,被阿致一把拉到马车上。
致娘的力气好大,这让陶盾异常震惊。
马车已经开始快速驶动,阿致将马缰绳交给他。
陶盾愣了一下,慢吞吞伸手,阿致连忙招呼希君过来:“你来!”
希君如同临危受命,迅速接过阿妈手中的缰绳和马鞭,和阿妈换了个位置。
马跑了一天,疲累至极,大口喘气着。马蹄声、马喘气声,还有车轱辘在地上哐当哐当的声音,在夜幕降临前的山谷中回响。
陶盾微微抬起的手,在空中停滞了一会,慢慢抓成一团,他有些尴尬。他竟连个五岁的小女娃都不如。陶盾问:“致娘怎么了?为何要往回走?”
阿致懒得理他,从坐垫下摸出一个长盒子来,打开盒子是三把刀,其中一把别在腰后,一把藏在短靴的脚踝里,再一把递给希君。希君忙着策马,阿致便伸手给她别在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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