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马走在马车前面,沈延祺将两个水囊都丢向沈延容。
“我记得容哥儿你最爱喝冰镇过的酸梅汤,都给你吧!”沈延祺道,又去要容哥儿腰间挂着的普通水囊。
沈延容接过,直接打开一只水囊畅饮一口,冰爽酸甜,全身都舒畅了。
他素来厌热,夏日里最爱冰饮,尤爱酸梅饮子。侯夫人每日命人端一壶冰镇酸梅汤,整个夏日从不间断。
“她倒有心。”沈延容道,只以为是岁漪特意打听了他的喜好。
又皱眉:“却也太有心了。”
沈延祺不理解他突变脸色,“人家一个小丫鬟,对主子不上心才叫奇怪。再说了,你前两日不是还帮人家说话,今日又疑神疑鬼。”
谁说女人心海底针,男人也不遑多让嘛。
沈延容不知他三哥心中的腹诽,马鞭一扬,一下子窜了出去。
“哎!你等等我!”
前面加快了速度,后面的马车自然也得加快。
速度一块,马车难免颠簸。
靖安侯府几位姑娘都坐在一起,沈延慧掀了窗帘朝前面看了眼,“定是容哥儿耐不住,拉着祺哥儿跑马去了。”
沈延意是一坐车就容易头晕的,这会儿靠在车壁上,眼睛紧闭,语气淡淡:“容哥儿心中有数,这还在内城,不会跑太快的。再说有护卫跟着,不会出事的。”
她旁边坐着的是同胞妹妹,也就是五姑娘沈延悠,此时正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二姐姐,你还好吧?”
沈延意睁开眼,勉强朝她笑笑:“我没事。”
六姑娘沈延懋想到什么,“我记得上车前岁漪姐姐说过,她在车里备茶点,其中橘皮是特地为二姐姐准备的……在这儿!”
马车中间的小几下放着一个多层锦盒,打开来正是各种茶点。
于是马车外坐着的夜澜进来,将各种茶点摆好,再用橘皮泡茶。
饮了茶又含了颗梅子,头晕的症状果然减轻,沈延意精神了不少。
“难道都称道岁漪,真是处处贴心。”沈延意看向沈延慧,“我记得以前大姐姐你住在怡寿堂的时候,最初是岁漪与你作伴吧?怎么祖母不将她赐给你做大丫鬟,反倒赐了夜澜?
她看了一眼还半跪在地上的夜澜。
沈延慧脸上笑意一顿,却也不免想起些往事。
她被抱到祖母身边后,虽然娇宠,却也孤独。后来岁漪父母为护主公丧命,祖母心慈留下岁漪,也存着给她作伴的意思。
那时年纪尚小,有玩伴在身侧,自然是无忧无虑的,她与岁漪的确当过一段时间的好姐妹。
但随着长大,沈延慧也逐渐意识到了两人身份的差距。
她是主子,而岁漪只是个丫鬟。
每次用膳,她坐着,岁漪得站着;得她先吃完,岁漪才能吃饭。
无论是投壶还是踢毽子,岁漪永远比她少一个。
沈延慧越来越不自在。
等跟着祖母出门做客,有了身份登对的手帕交后,沈延慧愈发不想与岁漪接触了。
那些精通琴棋书画、知书达理的名门闺秀才是她的玩伴密友。
岁漪,只是她无聊时被送来逗乐的下人而已。
慢慢地,岁漪退出了沈延慧的生活中心。
等沈延慧再次重视这个名字时,岁漪已经成了祖母身边的大丫鬟。
姿色出众、行事利落、面面俱到。
还是一脸恭敬地唤她“姑娘”,可沈延慧却恍惚不已。
祖母要将身边丫鬟给她那日,也问过她要不要岁漪。
沈延慧拒绝了。
“岁漪一向贴心稳妥,自该留在祖母身边伺候,做孙女的,怎敢夺祖母心头所好?”
“岁漪一向贴心稳妥,自该留在祖母身边伺候,做孙女的,怎敢夺祖母心头所好?”如今,沈延慧又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她神色自若,仿佛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然后话音一转,将问题抛给沈延意,“倒是你,以前去怡寿堂,不也常找岁漪,我还以为你喜爱她,怎么没要了她去?”
沈延意轻笑:“我有自知之明,岁漪在我这儿,屈才了。香涟也不错,她话少,正适合我这个话多的。”
当初老夫人给了她们两人一人一个丫鬟,两人心知肚明,以后出嫁,这丫鬟也是要带上的。
沈延意又怎会想不开,带一个姿色比她还好的丫鬟嫁人?
姐妹俩相视一笑,又转头看向正在翻花绳两个妹妹。
马车中一副岁月静好,姐妹情深之景。
夜澜缓缓退了出去。
被讨论的岁漪此时坐在后面的马车里。
几个妈妈坐了一辆,她们这些小丫鬟坐另一辆。
有夜澜在主子那边伺候着,香涟就留在这边。
马车里,岁漪被拥簇坐在最中间,香涟坐在她身边,另有五姑娘六姑娘的大丫鬟挨着坐着。再就是几个小丫鬟,因地方不够,就跪坐在地上、车外。
岁漪和香涟小声说着话,说的还是秋云的事。
香涟如今是三房的人,知道的事更多。
香涟作势困了,靠在岁漪肩上,嘴唇翁动。
“三夫人是特意打发两位姑娘出门散心的,只怕这次回去,府里就没有秋云这个人了。”
香涟:“我出门前,找机会去见了她一趟,浑身上下瘦得只剩皮包骨,我荷包里有糕点,她狼吞虎咽吃了才有力气说话,第一句就是,她几天未进食了。我看了,她屋子里,连茶壶都没有一个……”
说着她眼眶就要红。
岁漪作势给她撩头发,实则提醒她。
香涟抽了抽鼻子。
“她有话带给你,说欠你的银子她怕是还不上了,若有来生当牛做马还你。”
“还说,莫要像她一样。多帮老夫人做事,攒些恩情,寻机会出府,以后做正头娘子。”
岁漪垂着眼睫,心中自然是同情秋云的,却不会听秋云的话。
且不说让老夫人放她出府有多艰难,即便她真的脱离奴籍,嫁人做正头娘子就一定好吗?
世人慕权贵。羡慕的不仅是家财万贯,更是他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权力。
生计、前程、性命,在权贵眼里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普通百姓,不过是比蝼蚁高一级的蝼蚁罢了。
仍是蝼蚁。
她就是要逃离这个巨大无比的坑。
虽然岁漪要走秋云走过的路,但谁说她们的终点一定一样?
岁漪声音极轻,轻到香涟离她这么近都几乎听不到。
“不要她还。若有来生,愿她自在。”无需当牛做马。
———
出门的时候太阳还没出来,等到了灵峰寺,已是烈阳高照。
避免惹人注目,一行车马从侧门进入,由寺中僧人引至可留宿的厢房。
几位姑娘下车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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