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十一年了。沈知书恍然想。
那年她十一岁,谢瑾二十。
十一年前仲春的某个傍晚,阿娘们遣她去街上买炊饼。途径小巷一座民居,她看见有人坐在门前哭。
那人哭得很奇怪。分明已然是肝肠寸断的样子,却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声,拼命将袖子往脸上擦。
沈知书立在原地,看着夕阳挤近窄窄的墙缝,照在那人顺滑而泛着光的衣摆上,映出了浅黄的斑纹。
沈知书想,那人穿得起蚕云锦,她为什么哭呢?自己刚分了一个炊饼给路边的小乞丐,小乞丐笑得比中举的人还开心。
沈知书没想明白,但她自小儿行事大方。她蓦地上前一步,递上了一个烤得焦黄酥脆的烧饼,问:“你吃不吃?”
她的动作太快了,后头跟着的侍子没拉住。她们于是眼睁睁看着坐在石阶上的那人抬起脑袋,望了过来。
四目相撞,一时谁都没出声。
沈知书又把烧饼往前送了送:“你吃不吃?半刻钟前刚出炉的,外酥里嫩,油皮焦香,我还没舍得吃呢。”
那人抹了一把脸,没说旁的话,只是伸手接过了烧饼,道了声谢。
嗓子哑得很,被她梗着脖子清了两下。
侍子在身后轻声提醒:“书姐儿,该去了。再不归家,夫人们都该急了。”
不想惹阿娘们着急的沈知书颇有些遗憾,因为她仍旧不知道那人为什么哭。她小大人似的叹了一口气,往旁边走了两步,正要背手离开,忽然听见石阶上那人开了腔。
“可否同你们小主子再聊两句?”她从衣袖里掏出块腰牌,递与那俩侍子瞧,“你们莫若先遣一人回去复命,就说路遇校尉谢瑾,邀小主子讲上几句闲话。”
一侍子领命去了。
沈知书好奇地盯着谢瑾泪痕斑驳的脸看,措了会儿词,忽然问:“校尉眼下不再哭了么?”
“嗯?……嗯。”
“那校尉方才为什么哭呢?”
谢瑾坐在夕阳里,垂下脑袋,看着沾上了些微青泥的布鞋,想了想,哂笑了一下:“因为我没参透。”
“什么是‘没参透’?”
“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我却为此难过了大半个春秋。也许过世之人已转世投胎,早已忘了自己生前姓甚名谁,但我仍旧耿耿于怀。我去寻仙问道,道长说我慧根不足,没参透。”
沈知书低头踢了踢路上的青石子,嘟囔说:“我也是。”
“嗯?”
“我养的兔子死了三个月,我还是每天都在为它伤心。所以……我也没参透么?”
谢瑾往旁边挪了一点,沈知书拍拍屁股朝石阶上坐。
谢瑾转头看她:“不,你慧根比我足。也许你明天就不伤心了。”
“我阿娘也这么说。”沈知书道,“她说,也许我今夜会梦到兔子,兔子同我说她转世后过得很好,我听了便不再难过。”
“嗯。”
“所以校尉。”沈知书扬起脑袋,“也许你今夜也会梦到那个令你伤心的人,她同你说了好多话,你便没那么悲伤。”
“承你吉言。不过我其实日日梦见她。”
“她是谁?”
“我已逝的夫人。”
……
思绪归拢,沈知书揽上了谢瑾的肩,笑着说:“咱俩因你夫人相识,这事既牵扯到了嫂子曾经的贴身侍子,我定不能坐视不理。”
谢瑾搓了搓胳膊,绷着脸道:“你这话也够煽情的。”
沈知书挑起了眉:“……这还煽情?若是我说‘相识十一年已为亲人,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你岂不是要背过气去。”
谢瑾想了一想:“还真是。”
沈知书收了笑,正色道:“话说回来,纯嫔诞有一女,正是七帝姬。七帝姬又与二帝姬走得近。”
“正是了,若要查起来,定是牵扯颇深。”谢瑾叹了一口气,“先查着罢,查到哪儿算哪儿。”
-
谢瑾邀沈知书去街上逛逛,然沈知书提不起兴致,随口找了个理由将其送出了门。
并非她存心扫兴,只是……因着昨日之事,她实在对“上街逛逛”有了心理阴影。
沈知书在家中闲坐了会儿,只感觉没劲。她欲起身走走,于是从府南走到府北,脑子里不禁又想起了一个时辰前,那位长公主在树荫下同她说的话——
“能否再来一回。”
沈知书:??
再来一回什么???
她当时严重怀疑这一切都是针对自己布下的陷阱,只为让自己稀里糊涂往里钻。
不然怎么解释淮安长公主这句过分莫名其妙的话?
于是自己问:“为何?”
长公主道:“很舒服。”
沈知书:??????
她和长公主两人间至少疯一个。
长公主此时说话的声音无论如何也算不上轻。
虽然她们离宫道很远,但宫车过往频,四周随时可能有人踏足。
然而垂下来的枝干虚虚隔开了一小块空间,于是这点不那么彻底的私密感忽然就变得暧昧起来。
换言之……随时可能被发现的刺激感令她心跳快了半分。
沈知书正不知道怎么接,忽见长公主往前凑了一点,抬头撞上她的眼。
她在沈知书诧异的眸光里启唇,轻声说:“再帮我一回,陪我演一演,多谢。”
话音极低而极快,更近似于耳语,低沉缱绻地响在耳畔,与前两句那坦然的语气截然相反。
……什么叫“陪我演一演”?
再思及她此前刻意放响的音量……难不成她之前说的那两句话是在做戏与人瞧?
沈知书眯了一下眼,面色如常,只是声音也压低了:“有人在注视着我们,是不是?”
长公主微不可见地点点头。
沈知书问:“是谁?”
长公主压着嗓子道:“不能说。”
“此前也是她给你下药?”
“嗯。”
“你想请我配合你演一出戏,与你故作亲昵,好歇了她的心?”
“是。”
沈知书眯起眼,心中有了数。
既如此……便再帮一回罢。
总不能当面得罪长公主。
沈知书抬起胳膊,探出袖子的五指粗粝而修长。
那只手往前伸,拂过长公主的鬓角。
西北独有的雪松味渡来,似有若无地在空气里浮着。
令沈知书恍然了一瞬。
她定神,微微侧了一点头,扬声道:“有朵白梅花瓣,下官替殿下摘了。”
长公主将碎发捋至耳后,说:“多谢。”
身后不远处传来窸窣之声,像是躲在暗处窥视之人闹出的动静。
“继续演么?”沈知书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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