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国C城。
此时正是一日朝气最足的时候,日光不烈,微风轻拂。早餐店陆陆续续地开了门,学校门口的小贩也相继架起了摊位,路旁的绿叶犹沾着露珠,鸟儿的啼叫声声清脆悦耳。
一家从夜半开到凌晨四五点的夜宵摊子里,摆在外边的圆桌上睡着几个人,他们的座位旁边散落着一堆酒瓶,每个从这边经过的人都不约而同地皱了皱鼻子。
一伙吊儿郎当的青年经过这家白天卖蒸菜、夜间卖烧烤夜宵在外边支摊子的门店时,领头的青年仰着头没看路,被一个穿着黑衣趴在桌上睡着的顾客给绊了一跤。
他踉跄几下稳住身形,转过身来就开始动手去推桌上的那人,一边骂道:“你大爷的!好狗不挡道!你挡了你老子的道还睡得跟个死猪一样!有本事就直接喝死啊!”
说着领头青年还对身后的同伴招招手,语气十分嚣张,“你们都来,一人打这家伙几拳,新人也过来练练胆子。”
说着领头青年直接一只手把黑衣男人从桌上拽了下来,扔到地上,跨坐在他身上开始拳打脸、拳打脖颈、拳打脏腑……黑衣男人中途醒过来了几次,却又被其他人揍得生生晕了过去,喉咙里的哀嚎还没发出就被打回了肚子。
中途这伙人制造的声响太大,把其他餐桌上的顾客都惊醒了,看到眼前场景,一个个软手软脚地远远跑出了几十米才敢回头看一眼。
等到这伙游手好闲的混混打到心满意足,一人又各踢了几脚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的黑衣男人,这才拍拍袖子扬长而去。
看到这一幕的行人哪怕看向那伙混混的眼里再不屑,看向被群殴的黑衣男人的神情再可怜,也依旧没有放缓脚步,反而走得更快了些。
男人蜷缩的身体渐渐舒展了一些,已经逐渐变得刺眼了的阳光洒在他脸上,将他浓重的黑眼圈、下巴多日未刮的胡茬、暗淡没有精气神的脸庞、两颊的指印和下巴的红痕都照得清清楚楚。
“那个叔叔好惨啊,他们为什么要那样打他?”两个系着红领巾的小女孩站在夜宵店的对面,那个个子矮一点的小女孩很是不解。
高一点的女孩挽住了小个子女孩的胳膊,拉着她往学校的方向走,一边说:“可能那个叔叔做错了什么事吧,不然他们为什么要打他呢?”
小个子女孩加快脚步跟上同伴的步伐,更加奇怪了,“可是那些哥哥看起来都不像是好人……”
“那你确定那个叔叔就是好人吗?”高个子女孩回头看了眼夜宵店门口,语气很平静,“一看就是睡在外面睡到天亮的,谁让他不早点回家,说不定他就是个酗酒回家打老婆的醉汉。”
“酗……什么?”小个子女孩刚上一年级,她还没听过“酗酒”这个词。
“酗酒,就是说一个人只会喝酒,每天不喝酒就要打人,喝了酒醉得不成样了也要打人。”
“这样啊……那酗酒的人真不好。”
系着红领巾的小朋友远去了,地面也渐渐烫了起来,男人的意识渐渐苏醒。
他捂住一顿一顿抽疼的脑门,无奈地笑了一声,呢喃道:“我才不是醉汉……”
不过这具身体目前是个醉汉倒是无疑了,男人——不,如今是王林了,王林咽了咽唾沫试图缓解口干,忍着抽痛的脑袋扶着旁边的桌子站了起来,然后摇摇摆摆地走出了这条巷子。
“老板娘,我要一碗白粥。”王林胃里难受得很,又想吃东西又想吐,他现在只敢吃白粥。
早餐店的老板娘看了眼王林,突然讶然道:“小林,今早那条街被打的人不会是你吧?你又在外面睡了一晚?”
王林头疼的厉害,脑子乱成一团浆糊,这具身体的记忆他是一点都不知道,所以只胡乱地应了一声,然后就做出一副难受不想说话的样子
老板娘很快打了一碗白粥送到王林面前的桌上,殷殷关切道:“小林,婶子知道你心里难受,可还是身体更重要啊,不是有句话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小林你振作起来,日子总会好过的。”
说完这话,老板娘面上有几分得意,看向王林的眼中隐隐透出几分不屑。
王林扯出一个难受的笑,声音也很低落,道:“好,婶子你忙去吧。”
老板娘的眼角抽搐一秒,什么都没说的转身照顾店里的生意去了。
王林察觉到了老板娘对他冷淡下来的态度,可除了苦笑外,他也没有办法……能忍着脑袋疼,忍着身上到处隐隐作痛的伤口撑着来吃早饭,已经是他有着极强意志力才能做到的事了。
“多关心?”王林心里对此不可置否,“或许有,不过更多的是面对落魄者施加那一点点的善心时得到的满足感吧……我身上的伤这样明显,却只会空谈让你振作……呵。”
王林食不知味地吃完了一碗粥,结账的时候几乎掏空了口袋才拿出三块钱的零钱来。
“没带手机,就付现金吧。”面对老板娘略显鄙夷的脸色,王林直接把钱放在了案台上。
这里的人已经习惯用手机付款,王林喝粥的时候看到几个人结账都是用的手机,他这个身体的手机就在兜里,但他现在打不开,原因是手机只设置了密码开启,面部验证和指纹识别都不行。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透过马路两旁的绿化树投下斑驳的光影,让走在路上的行人似乎都充满了精气神——唯独除了王林,他脊背微弯,步伐迟缓,两眼无神,黑衣沾上了不少灰尘,长至脖颈的头发十分凌乱,让每一个从他对面走来的人都快速进入防备状态加快了脚步走过去。
“呼——”王林抬头让整张脸沐浴在阳光下,感受到在面部刺得微微发疼阳光的同时,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走了十多分钟的路,脑袋总算是不那么疼了,他也想起了这具身体的住所位置。
原本对王林避之唯恐不及的行人,此时多数都怔怔地看着这个之前被他们怀疑为瘾君子的男人。
尽管他身形狼狈,脸上也没几处不是鼻青脸肿的,但他的眼睛——浓郁的黑,深幽的绿,两者隐隐相融,让他的眼瞳看起来美丽极了……没有哪个美瞳可以达到这种效果,只能说这人有对天生的好眼睛。
王林转道进了另一条路,之前无目地的漫游也算是歪打正着让他离住所更近了一些,所以没走几分钟,王林就进了一个老旧的小区,熟门熟路地爬楼梯,开门,把屋子里的垃圾用脚拨到一边,王林用脚蹬掉了两只鞋,脱掉外套直接扑到床上一动不动了。
没过几分钟,卧室里就想起了轻轻的,均匀的,呼吸声。
他实在是太累了。
—
C城的另一边。
王林第一次被打醒的时候,宋筱雅的处境也十分不好。
“叫你跑!叫你跑!”一个长相分外老实憨厚的男人对地上捂着脸的女孩拳打脚踢,嘴里骂骂咧咧的几乎说尽了各种下流话,用拳头打人的时候还试图往女孩身上揩油,在被女孩激烈地反抗踹得胳膊肘一阵一阵疼后,才丢掉占便宜的心思。转而用更大的力气,花全部的心神来揍这个不听话的家伙。
等到男人揍累了,见穿着背带牛仔裤的女孩在地上团成了一团毫无反抗力后,便喘着气甩门走了出去,
“你还好吗?”见男人一走,一个一直缩在墙角的女孩立马站起来去扶宋筱雅。
宋筱雅咳咳几声,任由女孩把她扶到了破皮沙发上。
刚恢复意识的时候就遭来一顿毒打,开始时宋筱雅还有反抗,到后来发现自己的力量被压制了,就只能团着身体任由男人出气毒打。整个过程持续了十多分钟,就在这十多分钟里她接收了这具身体原主的记忆。
原主是C城一家孤儿院里的孩子,考上了外省的大学,在火车站被人贩子用亲人的名目给绑走了。原主大喊大叫说她是孤儿没有父母,这些人都是骗子的时候,那对男女就用他们憨厚老实的脸向围观群众道歉,说原主跟家里闹脾气要出走,他们好不容易才找到她的。不是没有围观群众对他们的说法保持怀疑,但原主性子懦弱又不经事,在被那对男女用力抓住胳膊掐的时候就只知道哭了——她知道他们在威胁她,所以不敢说只敢哭——后来,原主自然就是被人带走了。
“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穿着绿色上衣的女孩挨在宋筱雅旁边,轻声询问。
宋筱雅摇摇头,哑着嗓子问:“我逃走后他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原主能考上华国排名前一百的大学,自然也不是没脑子的人,之前只是没想到人贩子绑人的事会发生在她身上,一时慌了神才失了理智。在被那对男女丢到这间只有一个破皮沙发和另外两个女孩的屋子后,原主冷静下来就想到了逃跑——必须逃,一但被送进了山里那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现在还有机会,她必须想出办法逃跑——
“我躲的地方他们一般都想不到,怎么会那么快就找过来的?”宋筱雅盯着眸光闪烁的绿衣女孩,语气冷漠地追问。
“我……我不是故意的——”绿衣女孩先是吞吞吐吐,然后就突然哭了出来,一抽一嗒地跟宋筱雅哭诉,“他们打我,就只打我,打得我疼得受不了,疼得都快要死了——你看,我身上还有印子!”
看着绿衣女孩裤腿挽起来后腿上交叠成斜斜十字的青痕,宋筱雅默了默,什么都没说。
“真的对不起,我被打得实在受不了了,这才跟他们说的。”绿衣女孩十分不好意思,脸上滑过一颗颗泪珠,看着可怜可爱极了。
“你不会怪我的对吧?真的对不起你,如果不是我实在疼得受不了了——”
绿衣女孩的话突然被一声轻嗤声打断,她略带不满地回头瞪视了一眼缩在另一个墙角的黑衣女孩,转过头就要继续跟宋筱雅说——
宋筱雅抬头看了眼对面的黑衣女孩,看清了她脸上的神色。
讥笑、嘲讽、鄙夷……那种格外不屑的神色,在宋筱雅看过去的时候一顿,接着就变成了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
“木曦儿,你不要拿我当傻子。”宋筱雅的声音很冷,冷到能冻出冰碴子。
木曦儿愕然,愣住了。
“你以为源枝不说我就不知道吗?用旧伤装成新伤,以为我看不出来?”宋筱雅从破皮沙发上起身,走到与源枝相对的墙角,靠着墙慢慢蹲下身子坐在地上。
要她说,原主唯一做错的事就是不该逃跑前问这两人愿不愿意跟她一起跑。
为了说服她们,原主还把自己的计划和她认为计划成功率很大的内容都说了——躲的地方确实很不错,只可惜出了一个叛徒——源枝不相信她不愿跟着跑,木曦儿则是缩了缩身子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说什么都不听,原主只好自己一个人往外逃。
结果,没想到竟然是一贯柔弱姿态的木曦儿出卖了她。
宋筱雅把头靠在墙上,身体痛得难受,她能稳定声调说了这些话已经是全力而为。
“谁叫你要跑。”木曦儿嘴角扬起一抹笑,笑容怪异,“你以为我没试过跑?”
她的声音陡然大了起来,隐隐透着一丝疯狂,“我跑了四次!四次!回回都被他们抓了回来!每次被抓回来,我都要被那个变态打一遍!你知道他想干什么吗?!如果不是我拼死不愿,他甚至都不会放手!”
“我做错了什么?在家里被人打,被畜生打,好不容易逃出来了,又被绑到这里来,每天吃的东西里都下了药,上厕所的时候也要被人跟着,不能洗澡,不敢睡着,我整整被关了五天!五天!”
宋筱雅抬起头,仔细观察起了木曦儿——
上衣是宽松的绿色短袖,裤子是黑色的阔腿裤,看起来倒不是很脏……再仔细点看,墨绿色的衣袖上有些不易发现的脏污,裤脚那里破了几个像是烟头烫出来的洞;头发虽然扎起来了,却还是看得出凌乱翘起的发丝;左边的头发底下似乎凝住了什么,那一块的头发紧紧地贴在了头皮上;嘴唇泛白,只因为她红润的脸颊而被人忽略了去。
“逃出来后我没地方去,躲在超市里被赶了出来,被人介绍去了天桥底下,我看人多,就放心睡着了,结果就被人抓到了这间屋子。”木曦儿没流一滴泪,她的泪早就流尽了,“源枝是我到这的第三天来的,抓过来的时候被套在麻袋里昏迷不醒,直到你来的那一天才恢复意识。”
“而你呢,你被他们抓来的时候竟然是清醒的!”木曦儿死死地瞪着宋筱雅,“如果是我,如果是源枝,我们哪怕死了都不会让人白白抓走,你竟然就那样被他们骗了过来!”
是的,原主哭着被那两人带走后,一路上竟然被他们给说服了,竟然真的以为那对男女是她的父母,当年她被拐走辗转遗落到了孤儿院,他们是今天才找到了她,希望一家团圆让她迟个几天再去学校。路上遇到交警发觉原主的状态不对,多问了几句,也是原主作证替那俩人圆了谎。
如果不是下了车就被他们送到这间屋子,屋子里还有两个自由受限的人,原主甚至没察觉到一点不对劲,是所有人把事实摆在她的面前,原主才心情略显崩溃地接受了现实,才有了后来的逃跑。
更可怕的是,在木曦儿跟她说那两人不是她的亲人只是两个人贩子的时候,原主竟然还对此表示了怀疑。
“艹。”宋筱雅看着这些刚刚解封的记忆,怎么也想不到原主的记忆竟然还会选择性地开放,估计她也恨不得忘掉自己犯蠢时的记忆吧。
不过,就算是这样,也不是木曦儿满嘴胡话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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