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认出了来人的身份,惊得就要跪拜,却被对方一个温和的眼神制止。
萧承砚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悄然走到后院那架新造的水车旁,挽起袖口,竟亲自上手调试起来。
顾惊鸿解答完几个问题,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后院,便定格在了那个玄色身影上。
她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被更柔软的笑意取代。她对着面前的百姓说了声“失陪”,便穿过人群,朝他走去。
“你怎么来了?”她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轻快,“不是说今日要批阅江北的漕运章程?”
萧承砚抬起头,额角有细密的汗珠,在春日阳光下闪着微光。
他看着她,目光温柔:“章程批完了,想着你这里今日开张,便来看看。”
顾惊鸿心知皇帝一众萧承砚,他执掌大雍政事,要特意来寻她绝无他口中那般轻快,定是谋划了良久,斟酌过各方平衡了。
他很自然地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她鼻尖上不知何时沾到的一点木屑,又指了指身旁的大家伙,“这水车,我看了图纸,觉得轴心处或许可以再加个卡榫,转动时更能承力,不易偏移。只是不知……顾先生觉得我这门外汉的浅见如何?”
他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眼神却亮晶晶的,像个等待夸奖的少年。
顾惊鸿微微一怔,低头仔细看了看他指的位置,眼中闪过一抹惊喜:“你说得对!是我之前考虑不周,只想着省料,反而忽略了长久使用的磨损。”
她抬眸看他,笑意从唇角蔓延至眼底,“看来王爷于这机关之术,也并非一窍不通。”
萧承砚轻笑,接过她手中那块用来演示的纺机部件,极其自然地替她拿着,“一个合格的徒弟赤罢了。忙了一上午,可累了?我让人备了些你爱吃的茶点,在后堂。”
阳光透过水车扬起的细小水珠,折射出小小的彩虹,笼罩在并肩而立的两人身上。
……
承乾三十二年冬,帝崩。
新帝萧承砚继位,定年号“宴鸿”。
国丧期间,二十七个月内禁婚嫁喜庆。萧承砚与顾惊鸿默契地将婚事按下不提,各自专注于眼前千头万绪的政务与事业。
顾惊鸿大部分时间居于宫外的顾府,全心扑在惊鸿坞上,将精妙的机关术推广至大雍乃至更遥远的地方,惠及万民。
萧承砚则忙于稳定朝局,革新吏治,日日埋首于如山奏章。
他恪守着礼法,也恪守着对顾惊鸿的尊重,在提过婚事被拒绝之后再未提起。只是常常在批阅完奏章后,踏着夜色微凉,骑马出宫,去往那个有她的、充满木香与烟火气的地方,寻求片刻的安宁。
然而,随着惊鸿坞声名远播,生意遍及诸国,顾惊鸿不可避免地与周边势力的显贵有了交集。
这日晚间,萧承砚好不容易摆脱繁重政务,踏着月色来到顾府。还未进门,便听得院内传来一阵爽朗笑声,夹杂着顾惊鸿难得的、轻松愉悦的应答。
他脚步微顿,绕过影壁,只见庭院灯下,顾惊鸿正与那西域太子并肩站在一张铺开的设计图前。
太子一头金发在灯火下格外耀眼,正俯身指着图纸某处,几乎要贴上顾惊鸿的肩头,言语间神采飞扬:“……顾先生此计大妙!若以此法锻造机枢,效率必能再提三成!先生之才,当真令我叹服!”
顾惊鸿显然沉浸在对技术的探讨中,并未在意这过于亲近的距离,唇角还带着未散的笑意:“殿下过誉,此法也需贵国特有的冷铁配合,若是贵国能将冷铁提供量增加三成,那么惊鸿坞定能让贵国产力提升一倍。如此……”
她话未说完,便觉身侧光线一暗,一道玄色身影已介入她与西域太子之间,恰好隔开了那过于接近的距离。
萧承砚面色平静,甚至唇角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目光却锐利如刀锋,淡淡扫过西域太子那只险些搭上顾惊鸿肩膀的手。
“看来本王来得不巧,打扰二位雅兴了。”他声音温和,却带着威压,自然而然地伸手,揽住了顾惊鸿的腰,将她往自己身侧带了带。
萧承砚满眼温柔看着顾惊鸿:“惊鸿,晚膳用过了吗?朕批阅奏章时,想起你前日说胃口不佳,特让御膳房做了些清淡的羹汤带来”
——“本王”、“朕”、“御膳房”,西域太子听得非常清楚,知道这位大雍的皇帝是来宣誓主权的。
他感受到那无声的警告,脸上热情的笑容僵了僵,随即若无其事地拱手笑道:“原来是陛下驾到,是在下失礼了。既然陛下与顾先生有事,在下先行告辞,图纸之事,改日再议。”
送走客人,院中只剩下他们二人。顾惊鸿抬眸看他,似笑非笑:“陛下今日的火气,似乎比羹汤还要滚烫几分?”
萧承砚揽着她腰的手未松,低头看她,眼底那点强压下的不悦终于浮现出来:“朕的火气从何而来,你会不知?”
他哼了一声,“这已是本月第三次,朕踏月而来,却见你与这位‘热情洒脱’的太子殿下,或是那位‘见识不凡’的南诏权相,相谈甚欢,秉烛夜谈。”
顾惊鸿失笑:“陛下,那些面孔我都是选过的,眉眼与你皆是相像的。”
他的手用力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两人贴得严丝合缝,顾惊鸿只觉得他温热的气息扑在她的耳边。
“正是相像,朕的耐心才如此有限。”
顾惊鸿抬眸看着他:“……那要不找个完全不同的?”
“你敢?!”
又酸又怒的声音,伴着被温柔强行压下的气息,神情竟难得有几分孩子气:“阿鸿,朕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顾惊鸿看着他这副难得外露的、带着些许幼稚的醋意,心中觉得好笑,又有些微妙的甜意。
她故意道:“惊鸿坞生意往来,皆是正事。陛下当初可是亲口应允,许我自由的。”
“朕许你自由,可没许他们借着‘正事’之名,行‘碍眼’之实!他们若是再敢如此,休怪朕的铁骑……正好,朕对西南地区的矿产比较感兴趣。”
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而后手臂又一步收紧,将她牢牢锁在怀中,低头便攫取了她带着笑意的唇。
这个吻带着积压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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