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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昆明池宴酣

小说:

青衫扶苍

作者:

岭南黔首

分类:

现代言情


上林苑内,昆明池畔,赐宴的盛况已臻高潮。
猩红氍毹铺就的广阔场地上,数以百计的紫檀木席案错落安置,其中五张尤为宽大的案几被特意布置成正五边形,居于宴席中段视野颇佳之处。
此乃特为驸马杨定及其太学同窗挚友所设。
杨定独踞北向一席,赤色驸马常服在秋阳下熠熠生辉,他背倚苍翠松柏,面向池光山色,意态豪迈。
其左侧相连的两席,王曜与吕绍同坐一案,徐嵩则与略显腼腆的杨盛共案;
右侧两席,尹纬独占一案,却是斜倚凭几,一腿屈起,一腿随意伸展,踞坐之姿落拓不羁,与周遭正襟危坐的宾客迥异,然其目光清明,自有一股睥睨之气。
吕绍本与王曜同席,此刻正殷勤地为众人布菜斟酒,忙得不亦乐乎。
案上罗列着宫廷御膳的珍馐:
炙烤得金黄酥脆的鹿脯盛于白玉盘中,汤汁醇厚的炮鳖置于青瓷钵内,翠玉般的葵菘点缀其间,更有玲珑剔透的水晶龙凤糕、雕琢成花鸟形状的酥蜜食。
鎏金执壶中斟出的乃是西域进贡的葡萄美酒,殷红如血,盛在夜光杯中,漾出琥珀光泽。
另有宫酿的兰生酒、桑落酒,香气馥郁,供人选酌。
众人初时尚顾及礼仪,小酌慢品。
几杯暖酒入腹,加之秋光宜人,气氛便渐渐活络起来。
吕绍率先举杯,向杨定贺道:
“子臣,今日宾射,一箭劈矢,扬威上林,当真大涨我等同窗颜面!当浮一大白!”
说罢,自己先仰头饮尽。
杨定哈哈大笑,声震席案,举杯相应:
“些许微末之技,何足挂齿?倒是尔等今日观战,助威之声甚壮,杨定感念在心!”
亦将杯中葡萄酿一饮而尽,赤色酒液沿嘴角微溢,更添豪气。
徐嵩温言笑道:
“子臣兄过谦了,箭术乃六艺之一,能臻此境,非惟力勇,更需心静神凝,足见平日用功之深。《礼记》有云,‘内志正,外体直’,子臣兄可谓得之。”
尹纬斜睨徐嵩一眼,嘴角微勾,似笑非笑:
“元高开口必引经典,倒是时刻不忘生员本色。然则沙场争锋,瞬息万变,岂是‘内志正,外体直’七字所能尽括?子臣今日之射,劈开前矢,深贯红心,其决断之狠准,发力之迅猛,已得临阵三昧,依我看,比那些空谈礼乐的博士强多了。”
他言语间不忘刺一下太学中某些迂腐之辈,随即也自斟一杯,向杨定略一举,便自饮下。
杨定知他性情,不以为忤,反而笑道:
“尹胡子此言,深得我心!来,共饮此杯!”
王曜坐于杨定斜对面,闻言亦举杯道:
“子臣兄矢志沙场,今日小试锋芒,他日必能驰骋**,建功立业,曜以此杯,预祝兄台早遂**之志。”
他言辞恳切,目光清澈,并无丝毫谄媚之意。
杨定听得“早遂**之志”几字,想起身为驸马或将受制于京师的现实,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但很快被豪情掩盖,重重与王曜虚碰一杯:
“承子卿吉言!但愿如此!”
两人对饮而尽。
吕绍见气氛热络,又见尹纬案前酒杯已空,忙执壶为其斟满,笑道:
“尹胡子,平日里就你话少道理多,今日美景佳肴,美酒当前,怎不见你吟诗作赋?莫非才思枯竭了?”
尹纬眼皮都未抬,懒洋洋地道:
“吕二,你何时见我将心力耗费在这等应景之物上?有那功夫,不若多思量一下襄阳战事迁延,淮南烽烟又起,国库还能支撑几时。”
他话音不高,却如冷水滴入沸油,让席间欢快的气氛为之一凝。
徐嵩轻轻放下酒杯,眉宇间掠过一丝忧色:
“尹兄所虑,亦是嵩心中所忧。今岁关中收成虽略有好转,然东南两线用兵,粮秣转运,民力疲敝,长此以往,恐非善策。”
杨定亦收敛笑容,沉声道:
“襄樊确是一块硬骨头,那朱序母子守城有术,我军伤亡不小。”
他身为将门之后,对此自然格外关注。
王曜沉吟片刻,缓声道: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裴公常教导,欲强兵,先足食。曜观东郊籍田,新法颇见成效,若能在关中乃至其它州郡广为推行,增辟粮源,或可稍纾军国之困。”
他始终将目光落在根本的农事之上。
尹纬难得地正眼看了王曜一下,颔首道:
“子卿能持此论,不忘根本,强似那些只知鼓吹开边或空谈仁义之徒。然则,法虽善,推行不易,吏治不清,良法亦成苛政。”
他此言又指向更深层的时弊。
几人就着酒兴,从骑射谈到战局,从农事论及吏治,虽见解未必全然相同,然皆能各抒己见,言谈无忌,展现了超越年龄的见识与关切。
杨盛在一旁静静聆听,眼中满是钦佩。
吕绍虽插不上太多话,却也听得津津有味,不时为众人斟酒。
正当席间讨论渐深之际,一阵环佩叮咚与笑语声由远及近。
但见安邑公主苻笙与董璇儿连袂而来。
苻笙显然已从方才敬酒周旋的疲惫中稍得解脱,她一边走着,一边竟毫不在意地抬手将头上那顶沉甸甸的珠翚翟冠取下,随手递给身后紧随的侍女,又解开了腰间束缚的宽大礼服绶带,将其外罩的繁复玄色纁袡礼服也脱了下来,只着一身较为轻便的杏子黄绫绢中衣与绛纱长裙。
她径直走到杨定身旁,见席案边只有一个蒲团,竟毫不扭捏,便挨着杨定挤坐在那一个蒲团上,几乎是半靠在杨定身上。
随即伸手拿起杨定案上的夜光杯,将杯中残存的葡萄酿一仰脖尽数喝下,长长舒了一口气,拍着胸口道:
“可累死我了!那些命妇宗女,一个个说话拐弯抹角,听着都累!还是你们这里自在!”
她举止率性自然,全无公主架式。
尹纬见状,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抚掌笑道:
“公主殿下真乃女中豪杰,洒脱不羁,胜似许多须眉!”他这赞誉倒是发自内心。
徐嵩与王曜亦微微颔首,觉得这位安邑公主虽娇纵,却别有真性情。
杨定先是愕然,随即看着苻笙因饮酒及走动而泛红的脸颊,以及那毫不做派的神态,心中那点因身份带来的隔阂仿佛消融了些许,不由伸出大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笑意连连:
“你这丫头,注意些仪态,也不怕人笑话。”
语气中却带着几分纵容与……或许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宠溺。
苻笙白了他一眼,又指着在座之人一圈:
“都不是外人,我又何必端着!”
说着,自顾自又斟满一杯酒。
吕绍见董璇儿随苻笙同来,此刻正笑吟吟地立于席旁,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落在王曜身侧,也就是自己的座位上。
吕绍何等机灵,立刻醒悟,忙不迭地起身,嬉皮笑脸地对董璇儿道:
“董娘子快请坐!站着多累!”
又扭头对踞坐的尹纬叫道:
“尹胡子,收收你的贵脚,给老子腾点地方!”
尹纬嗤笑一声,慢悠悠地将伸出的腿收回些许。
吕绍便一屁股坐在尹纬旁边另一个蒲团上,虽稍显局促,却满脸堆笑。
董璇儿向吕绍道了个万福,声音柔婉:
“多谢吕郎君。”
眼波流转间,已自然而然地走到王曜身旁,也不管王曜瞬间僵直的身体和略显愕然的神色,迤然在他身边的那个空蒲团上坐了下来,裙裾拂过王曜的衣角。
王曜只觉一股混合着淡淡脂粉与名贵香料的气息袭来,刚才他下意识地想伸手拉住吕绍让他别走,却已迟了一步。
他耳根微热,只得向旁稍稍挪动,试图拉开一点距离,然席案大小有限,又能避到哪里去?
杨定、吕绍等人何曾见过平日沉静从容、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王曜露出如此窘**羞的模样?
杨定首先忍不住,指着王曜哈哈大笑:
“子卿!你也有今天!瞧你这模样,倒像是被董小姐这娇客吓着了!”
吕绍更是挤眉弄眼,怪声怪气地附和:
“就是就是!子卿平日论经辩史、面对权贵都侃侃而谈,怎地董娘子一来,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莫非……嘿嘿……”
他故意拉长语调,留白处引人遐思。
徐嵩性情温厚,见王曜尴尬,本想出言解围,却见董璇儿落落大方,笑语嫣然,一时也不知如何开口,只得无奈微笑。
杨盛年纪小,更是低头抿嘴偷笑。
尹纬则一副看好戏的神情,悠哉地品着酒。
董璇儿仿佛全然不觉王曜的窘境,也不理会杨定吕绍的打趣,自顾自执起案上另一把闲置的玉壶,为王曜面前空了的酒杯斟满葡萄酿,动作优雅自然。
随即,她抬起明媚的眸子,扫视席间众人,浅笑道:
“诸位郎君莫要取笑王郎君了,璇儿贸然叨扰,实是因久闻诸位大名,尤其是王郎君,不仅学识渊博,更兼胆识过人,令人钦佩。”
她语声清脆,如珠落玉盘,成功吸引了众人注意。
杨定好奇道:“哦?董小姐所言胆识,莫非是指子卿在华阴猎虎之事?这个他倒与我们说过一些,只道是侥幸成功,未曾细表。”
董璇儿嫣然一笑,眸光流转,似有星辰闪烁:
“驸马爷只知其一,未知其二呢。王郎君岂止是猎虎?便在不久之前,家父……哦,便是华阴县令董迈,遇上一桩棘手的命案,城西绸缎商赵贵离奇毙命于反锁的密室之中,现场仅留索债字条,线索全无。家父束手无策,连遣户曹相请,王郎君却以‘不谙刑名、农事繁忙’为由婉拒,当真是……颇有隐者之风呢。”
她言语间,将“家父”、“王郎君”等词咬得微重,似在暗示某种亲近关系。
吕绍听得瞪大了眼睛:
“还有这事?子卿你也太不够意思了!猎虎说了,这破案怎地瞒得死死的?快从实招来!”
徐嵩和杨定也露出感兴趣的神色,连尹纬都微微挑眉,看向王曜。
王曜见众人目光灼灼,心知躲不过,又见董璇儿巧笑倩兮地将事情引到此处,心中对此女的心计与执着颇感无奈,只得简略道:
“机缘巧合,略尽绵力而已,并非什么值得夸耀之事。此案能破,亦赖县衙郝贼曹等人协力,曜何敢居功。”
董璇儿却不依不饶,接口道:
“王郎君过谦了,若非你明察秋毫,从尸身指甲缝中的褐色污渍、现场翻倒的砚台位置,乃至一枚不起眼的银质耳挖勺等细微处入手,推断出凶手伪造密室、内部作案的可能,又怎能顺藤摸瓜,查出那赵妻龙氏与竞争对手吴仁义私通合谋的真相?”
她将案情关键处娓娓道来,虽未过分渲染,却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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