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朝出神地盯着手腕上的淤痕发呆。
这是他之前在张蔷门口跪着求情时,磕伤的伤口。
那个时候,他真的以为顾越会死在天牢之中。
是存着求死之志登门,想要磕求到底的。
先前首辅徐光启说张蔷此人锱铢必较,阴险狡猾,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他便信以为真,当真以为阿越会死在这场闹剧之中。
但现在看来,非但没有,顾越似乎还平平安安地回到了家中。
虽然身上有伤,又发着烧,但至少是全须全尾,又被张蔷亲自送上的家门。
他摩挲着手里的那个伤药瓶子,瓶口散发出一股幽幽的药香,一闻便知道是上等的好药。
瓶底甚至还刻着御赐的金印——这是张蔷的特权,除了皇帝与妃嫔皇嗣之外,便只有他能用这御制的药。
虽然他只是一届小小朝官,并不能得到御赐御赏,但顾朝也不是傻子。
就算是后宫中最受宠的妃嫔,一应拿到的赏赐也是有规定的份额的。
更何况是张蔷。
……如今他却这样大方地给了他。
顾朝便有些犹豫。
一边是朝官的一视同仁、百姓的口口相传、徐光启的好言相劝,他们都说张蔷是如何的该死;
但现在,他却又亲眼目睹了张蔷的另一面,不一样,很不一样,至少和他想象中的、听闻到的,都不一样。
他虽说话牙尖嘴利,也会一点阴阳怪气,但他却并没有那样阴险狡诈,心狠手辣。
……是他错了吗?
顾朝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恍惚,也有些茫然。
他看不懂张蔷。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的母亲突然慢悠悠地从里屋走了出来:“怎么啦,孩子,你怎么啦?”
顾朝见状,急忙上前扶她坐下:“阿母,你腿脚不便,不要随便乱走。”
“我担心你们兄弟两个。”母亲拍着顾朝的手说,“我看你发着呆,魂不守舍,就知道你遇到了难题。”
她笑了笑,脸上浮出了慈爱而柔和的笑。
“孩子,不妨与我说说,阿母虽然读书不多,但年纪大了,有些道理,总是比你们年轻人懂。”
顾朝犹豫了一下:“阿母,倘若有一个人,世人都嫌他厌他,但你和他相会之后,又觉得他并不是这样的人,你会如何处置呢?”
阿母望着他,有些疑惑地反问他:“孩子,你四岁的时候,我便请了先生教你启蒙——那个时候,我盼望你读书,是望你能够一心向善、明辨是非,能看透事物的好坏与本质——而不是教你看世人的眼色过完这庸碌而浑噩的一生。”
顾朝闻言,沉默了一下,低声道:“……是,儿子明白了。”
母亲欣慰地拍了拍他的手:“你且告诉阿母,你是看中了谁家的小姐,你若真心喜欢人家,便也不要计较世俗的眼光与偏见,孩子,好孩子,你是应当为自己活一次的。”
顾朝闻言,又有些哭笑不得:“……并非谁家小姐。”
“那是看中了谁家的寡妇?”母亲念叨着,“怪不得有偏见,怪不得有偏见——阿长,你儿子看上了别人的寡妇,怎么了得,这怎么了得,人家举行丧仪的时候,不得打上门来?”
顾朝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就知道,母亲没有发病的时候,慈爱温柔,只是发了病之后,便总是会不着边际地说一些胡话。
他将胡乱着自言自语的母亲送进屋里休息,想了想,又拿着药瓶走出了房间。
只是刚出门,却发现门外只剩下了顾越,他绑着襻膊,正在扫着院子里的落叶。
其实他们本来可以不用住这么大的院子,毕竟这么大的院子,只有他们三人住,总归是空空荡荡的,再加上刮风下雨,经常弄得满园都是落叶泥土,更加不好打扫。
只是皇恩浩荡,雷霆雨露,均是君恩。
圣上赐了宅邸居住,怎么能驳皇帝的面子?
于是也只好抽时间,一年四季都勤加打扫。
但他们家毕竟人手有限,而树木尘土一年四季都扫不完,甚至下点雨,院子里都能弄得满是泥泞。
顾朝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张蔷的身影,便问顾越:“……国师大人呢?”
“大人回府了。”顾越说,“临走前嘱咐我们好好休息,另外把院子扫了。”
顿了顿,顾越又有些惴惴不安,悄声问哥哥。
“是不是我们待客不周,惹得国师大人都有些生气了?”
煮的姜茶辣嗓子,害得国师大人咳嗽了半天不说,现在走之前又让他们好好扫院子,大约也是看不下去他们住的地方这样简陋凌乱吧?
顾朝沉默了半晌,虽然他也觉得今日待客礼数不周,但没来由的,他就是奇怪——
他今日见到的张蔷,不是这样吹毛求疵、锱铢必较的一个人。
不过他还是拿起了院子里的竹扫帚:“我来打扫就是,你还发着烧,先去休息。”
顾越道:“我已好得差不多了,受的伤也是轻伤……”
他话没说完,就对上了顾朝的目光。
他毕竟是顾朝从小一手教养大的。
因此看到他的眼神,不敢多话,只能放下扫帚,嘀嘀咕咕地进了院子。
心里却更有戚戚焉,绝对不能把长生教的事情告诉哥哥,否则他肯定会被打死的!
顾朝拿着扫把,决定先从院子里堆得多的落叶开始扫起,只是刚动了几下,他就察觉到了不对。
他凝眉,蹲下身,拨开枯叶堆,便见下面不知何时藏了一块金灿灿的金子。
“……”
顾朝直起身,意识到了张蔷为什么突然要他们好好打扫院子。
*
张蔷几乎是逃一样地从顾家的宅子里跑出来的。
像干了坏事一样心虚得要命。
要命!
明明她只是想帮助他们,为什么搞得是自己愧疚且坐立难安啊!
只是张蔷真的有一个预感,如果她当面给的话,顾朝一定不肯收,且最后一定会搞得大家都尴尬,甚至下不来台。
……但是她是真的想为他们做点什么的。
更何况总觉得直接给钱,不仅尴尬,更像是施舍。
何况顾朝是那样一个两袖清风、一派正直的好官。
但是当她的目光触及到那些他布满薄茧与伤痕的手指,看到他母亲因为生病而生满的白发——
张蔷扪心自问可以做到视若无睹吗?
她又做不到。
也只有搞这个操作,然后再躲他个十天半个月的,到时候这俩人都找不着她,就会让钱留在自己手里的。
到时候他们问起来,张蔷还可以维持神棍人设,说这是神赐之物。
张蔷安抚自己,心说这不是施舍,这是顾老妇人的养老保险,只是提前了几千年发放而已。
……不过真的很像做贼啊。
张蔷想到这里,低下头审视着自己的手,突然意识到自己能做的太少了。
就算她现在想要把自己的财产全都捐出去,也只会被提示“不能OOC”。
……太难了。
张蔷瘫倒在马车里,感觉自己像进入了一个死胡同。
不仅要和陆扶光斗智斗勇,甚至还要和系统斗智斗勇。
回到家,张蔷本来寻思着自己能不能干点活。
结果发现,她每天的工作就是当一个正儿八经的神棍,糊弄糊弄皇帝,然后抱着家里的金山银山混吃等死。
……淦。
张蔷正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无能狂怒,下一秒,便听到身后传来的轻微的脚步声。
她被吓了一跳,却看到来人是之前的小侍女,她见张蔷正在冲着镜子挥拳,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端着盘子站在了原地。
张蔷尴尬地停了下来。
苦命的打工人啊,看到自己的上司正在发疯,此时现在有三个选项摆在她的面前:
一、装看不见;
二、询问上司怎么了;
三、陪着上司一起发疯;
小侍女选择了第四条,她岔开了话题,放下了手里的托盘,然后张蔷才看到那盘子上还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冒着热气。
等等,这药看起来有些眼熟,好像是之前让她喝的那一碗啊。
……不妙啊。
那厢,小侍女还在规规矩矩地道:“大人,请用药吧。”
张蔷闻着那苦涩的药味,心说真是神医啊,她的后脑勺一下子不痛了,甚至腰不酸了腿不疼了一口气上五楼都不费劲了。
“不必了,我好多了,已经不用喝药了。”
小侍女闻言,小心地道:“可是太医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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