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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赠花(修)

小说:

见春山

作者:

逢岸

分类:

穿越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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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严冬的日色实在多变,刚才还是朗晴一片的和畅光景,这会儿高悬于空的暖阳却渐渐被乌黑的厚重积云遮蔽住,风也刮浮地分外猛烈,狠冽地卷席起地面上堆起的落叶。

尘土翻扬着,街道上的行路人减了大半。纪远快马加鞭,火速遑急地赶进了怀王府。牵马的缰绳被他一手递给门厮,人只顾冲去了竹影摇曳的庭院。

“王爷,叶姑娘去姜园看戏了。裕王恐怕也要去。”风吹拂而过,打得人脸颊生疼。纪远眯紧了眼,站在门外大剌剌地禀报道。

久而未应,他耐不住性子推开了门拴。进院后,纪远猛地瞪大了眼,廊亭里空荡一片,并不见裴烬的身影。

欲来的沉暗天气里,回应他的只有那架风雨中飘摇荡晃着的漂亮秋千。

纪远重重地叹了口气,转身自己策马去了姜园。

王爷不知道在哪,他也找不到。跟着盯梢也罢,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就眼睁睁地任着梁裕去寻叶姑娘。

王爷在感情之事上,纪远忍不住轻啧了声。

实是小心地有些笨拙了,当真被动。

姜园,室内一片暖融之意。

地龙中燃着的火炭相碰,偶尔发出一声极轻脆的噼啪之音。咿然曲调里,娇昵柔媚的花旦与端庄典雅的小生配合唱响桥段,就连尾音里也浸着如蜜的甜意。

谢扶谊漫不经心地用勺匙戳着手边的粉酥糕点,雕琢精致的形态式样都被破坏消尽,转而变成碎渣的粉末,堆砌在釉彩盘面上。

越点越是烦乱,谢扶谊索性将它撂开了,吩咐侍从再换盘新的送上来。

她指节轻扶在杯盏上,呷了好几口茶,状似无意地往门边看了好几眼,连半只飞鸟的影子也看不到,这才不舍地收回了视线,声音也禁不住带了几分怨道之意:“这戏都快要唱完了。”

“梁哥哥到底来不来呀?”这声嘀咕念得极轻,奈何叶棠芜离得近,再有她心里还惦念着晚间归家的叶鹤时,心思不全在戏上,一下便听到了。

叶棠芜那双清致的眉眼敛垂着,眉心也轻微蹙起,垂在身侧的手指轻点了两下柔软细腻的裙面,心内却忖度着理由离开。

梁裕来得恰巧,叶棠芜刚要起身辞别,他便进来了。神情温润,暖玉系于麒石色缎带上,语气也是一如既往的和顺:“南洋的戏班子刚赶完场,我特请了来,故来迟了些。”

“这出戏可不好等,咱们今日算有福了。”

这话说得不好叫人拒绝,若是此时告辞,好像刻意拂落了他的面子。

谢扶谊也在一旁应和着,直言这戏她在侯府时便想看了。

今日逮着这个机会,可不能轻易错过。

叶棠芜在心里叹了口气,而后半福下身,簪着的月钗随动作轻轻摆动,姿态怡悦,清泠泠地回了话:“臣女多谢裕王殿下美意。”

梁裕的视线轻浅地流连过她雅澈皎白的面容,最后驻足停留在小巧晶莹的耳垂上,停顿了数秒。那处空空荡荡,没坠着金黛与环翠。

戏台上站着陌生脸孔,呀声唱着曲段。那席如水薄衫扬落起止,哭腔夹杂怨怼声,不停撕扯着,展开在几尺台面上。

“两家若不对等,缔结婚约受阻,唯二人真心可解。”梁裕和颜悦色地看着叶棠芜,态度称得上温善,说的话却有些无厘头。

叶棠芜遥遥地看了两眼戏台,那上面正演着一出有情人凄离散落的情景,夫妇泪落而不止,欲和亦不能,直叫人断肠。

她只当梁裕是性情中人,有感而发罢了。

出身于世族大家,早就没有了自由嫁娶的权利。

这会儿空气也无端变得烦闷起来,拍打着窗棱的清泠秋风惹人烦忧。

叶棠芜勉强打起精神,哼哼哈哈地应着梁裕乏味的问话,表情到后来都有些木然。

她垂着头,眼睛半拢着,手无力地垂在身侧,透出疲于应付的倦怠来,面上也是恹恹的。

场面忽而突变,曲调变得昂扬尖利起来。刚才克服了千重苦难,弃荣华于罔顾的恩爱夫妻日渐生了嫌隙,不再锦瑟和鸣。夫君高升,容颜益衰,竟生出了二心。

妾居主位,怨骂不止,场面变得极为荒唐可笑。

叶棠芜皱紧了眉,心内泛起了难言的冷茫来。梁裕坐在旁侧的精细实木椅上,默然地攥紧了拳,面上晕开了一片暗色。

他点的不是这出戏,是谁给换了?

心气不顺,又不好发作。梁裕咬着牙,扬了扬手将小厮招呼过来,沉声吩咐让换两出喜闹些的曲目来。语气虽称得上温和,眸光却沉郁着不快。

戏台上的人换了又走,叶棠芜垂眸看着,情绪极淡。她这会儿全然没了看戏的心思,只盼着快点结束早早归家。搁在身侧的山黎裘绡被拢紧了些,将将地聚了点暖意。

映竹推门进来的时候,叶棠芜正坐着低头挑花枝。尖锐的软刺被小丫鬟们修掉了一些,粉霞光色的玫瑰被摆在一边,上面还泛着水珠,娇俏又软嫩。

“姑娘。”她笑得柔和,臂腕处正提着一盏食屉。瞧见梁裕,那封藏在袖口里的信件又被往里递了些,没有拿出来。

映竹弯下身指了指支起的扇窗,嗓音轻缓着道:“外面像是要落雨了,正凉得紧。夫人命后院小厨房熬煮了枣梨汤,催我赶忙送来。”

“冷天喝上一碗,暖暖身子。”

叶棠芜笑着摇了摇头,她往前移了些,热汤被轻巧地放在了桌案上。缕缕雾气升腾至半空,漫散开来,朦胧了人的视线。酸枝托盘里放着的花被叶棠芜拿到身边来,她用手轻触了下细嫩招展着的花瓣,眨着眼睛喃声说:“太甜了,我喝不惯这个。”

“姑娘。”映竹轻叹了声,她拍了拍手上沾染着的水气,忙地站了起来,低声劝道:“风吹得急,食些热的总是好的。”

“我回府去取碗新的,这回断然不放糖了。”

“那太麻烦了,这不碍事的。”叶棠芜弯起了眼,眉梢都漾着温暖的笑意,甜甜地抚声说:“好了,我一会儿便饮些这汤。”

“你就别来回跑了。”

语气带着宽慰之意,千娇百宠长大着的贵女,难得地拥有一颗玲珑心。遇事之时并不想着自己,更会体谅别人的不易。

叶棠芜轻巧地拿起了桌上的园剪,白皙的手指上下翻弄着花枝,透燕颔的花瓣落在腕间,展出漂亮的风韵来。子姜色的宣梨纸被她握在手心,她敛了几朵素馨岩桂和白枝芙蓉,悠悠地插起了小花篮。

戏台上的唱剧不曾停歇,一出接着一出地演着。腔调悠扬委婉,斗笠袄袖随动作游移着,炫目又溢彩,比刚才精美了不少,叶棠芜也没再抬眼看一下。

时日前行,窗外的云层倾覆着渐渐积聚在一起,墨色翻涌,室内也变得昏暗起来。烛光明灭,平日里喧哗闹嚷的沿市街道渐渐沉寂下来,透出凉寒之意。呼啸而过的冽风,留下了层叠冰冷的余韵。

叶棠芜像是恍若未觉,动作仍是有条不紊地,没半分急乱之色。她将插好的花摆在了一边,剩下的那截素白绑绸被她系成了个小蝴蝶结,附在了圈在手腕处的素绢上。

她挺直了身,伸指略揉了下发胀的眉心。

外面的天气愈加阴沉,叶棠芜侧身看了几眼,便低声唤映竹到窗边,任她轻巧地落下了大半窗棂。

只留了一条用于换气的缝隙。

点点细雨落下的时候,叶棠芜将花枝蹭起的那点袖绸落了下来,遮住了纤细的手腕。一场秋雨一场寒,这场秋雨下过,京城就算是摸了初冬的边。

雨势渐渐大起来,哗啦哗啦地下着,像在耳边溅起了水花一般剧烈。

扇门吱呀一声——

被推开的时候,叶棠芜头也没抬,继续埋头理着手里的花,声音却是柔暖的:“映竹,油伞要收到门口的那个小筐里。”

“姜园内铺设着的衫木,禁不得雨水。”

“好。”他声音清冽旷远,叶棠芜听起来,莫名地熟悉。她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头看去。

眼前的人眉骨上有一道狰狞的伤口,鲜红刺目,像是刚添的。额头上的碎发被雨淋湿,表情紧绷着,清隽的面容上没一丝笑意,垂下眼看人的时候,就像是被妖鬼盯上。

很凶。

但起码,是一只很有礼貌的妖鬼。

那把葵扇纸伞,被他随手丢进了门口的筐里。

“怀王殿下。”叶棠芜急忙起身行礼,眼底的讶异一闪而过,被裴烬恰好捕捉到。

哪怕是这会儿极为昏暗的环境,他也能看出叶棠芜纤弱脖颈下的皮肤,是那样的细腻白皙。那截明晰的锁骨上扬,形成了好看的弧度。

梁裕眸色一暗,直慨叹怀王坏事,来得真不是时候。他还没和叶棠芜多说上几句话。

眼前这个哑巴亏,只能忍痛吞下。也没别的办法,他不敢惹裴烬。年纪轻轻就统领营盘,封地行赏的将帅,原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何况更是这种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裴烬现在心情极为糟糕的情况下,谁能上赶着去触这个霉头?也不知道哪个倒霉蛋惹裴烬不快了。

梁裕咬牙强忍下怨意,躬身作揖,温声问候道:“少师。”

几日前阁楼上的惊鸿一瞥,隽美的王将仿若已然远去。眉眼仍旧那样瑰丽,周身气度却变得阴鸷冰冷。叶棠芜想了想,轻声问道:“小厮们送了新鲜的花枝来。”

“殿下要带些吗?”

美好的事物总会叫人开心些。

“听你的。”裴烬倚在门边,没往里走。他嗓音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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