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头柜上放着一只香薰蜡烛,火光随风摇曳,散着几缕淡淡的白茶香。
那是钟烨之前点上的,说是能助眠。
程陆惟失眠的习惯由来已久,倒不认为这点香味就能有所改善,不过聊胜于无,便由了他去。
露露是白人小孩,汉语说得并不流利,对着电话磕磕绊绊聊了一大堆,程陆惟一通视频讲完,倒是真被这香味催生出了些许睡意。
他捏了捏眉心,看眼手机上的时间,换好衣服下楼。
客厅和卧室都没人,只书房窄窄的门缝里露着一点光线,程陆惟按着门把推门进去,书桌前亮着一盏柔黄色的灯,钟烨摘了眼镜,十指交握抵着额角。
程陆惟以为他是睡着了,放轻脚步,走近了才发现钟烨耳朵里塞着耳机。
耳机线从耳侧蜿蜒至胸口,程陆惟曲指勾住其中一根,轻轻用力,歌声泄了出来,混着点点杂音,落在安静的房间里听着并不真切。
“哥,”耳边静了一半,钟烨朦胧地睁开眼,“你怎么还没睡?”
“下来喝点水。”程陆惟塞进耳朵,里面放的是李克勤的一生不变。
他随手拿起桌上的mp3上,机身已经掉漆,倒是边缘被磨得光滑锃亮,程陆惟拨动按键,上面无一例外仍是他当初下载的那些老歌,“这么久了,还能用吗?”
“修过两次,勉强能用。”钟烨说。
电脑屏幕开着,上面是一些展开的外国文献,程陆惟扫眼桌面,“这么晚了,还要加班吗?”
“还有两篇论文没看完,”眼睛度数高,钟烨看程陆惟都有些模糊,于是又将眼镜戴上,说,“一会儿就睡。”
程陆惟倚靠着桌沿,嗯了声。
角度的关系,程陆惟低眼就能看到钟烨头顶的两个发旋和垂落的眼睫。
耳机里唱着‘视线碰上你,怎不心软’。
程陆惟抬起手,指尖拨开钟烨额前的碎发,“露露是我收养的孩子,她父亲有酗酒家暴的前科,母亲是从边境过来的偷渡客,两年前失手刺伤了对方,被判刑五年。”
低沉的嗓音沉缓,试图消解对方心里的疑虑和不安,“这个案子是昕娅接的,当时——”
“哥,”钟烨抬起眼,眸光里亮着一点耀眼的白色光斑,“以我们现在的关系,你没必要跟我解释。”
钟烨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陈述的语气不带丝毫赌气的成分,也没有故意噎人的意思。
然而程陆惟像被泼了一盆冷水。
“以我们现在的关系?”
凝视在钟烨脸上的目光渐渐像要烧出火来,钟烨侧开眼,不再直视他的眼睛。
“也是,”程陆惟摘掉耳机,“以我们现在的关系,的确是没什么解释的必要。”
*
“等等!”于冬冬将钟烨堵在病区走廊里,瞪大眼睛,“你是说程陆惟有个女儿?”
“不是他亲生的,是收养的。”钟烨刚在护士站接了杯水,早上行政楼有例会,他才开完会回来,喉咙干得冒烟,急需喝点水润润嗓子。
“能有多大差别,”于冬冬翻了翻白眼,“不还是跟那个梁昕娅一起收养的吗?你问过没有,他跟梁昕娅到底什么情况?我看法学院校友会里都传他俩订婚了。”
病区喧嚷嘈杂,钟烨喝完水,丢掉纸杯,走回窗边,以蔚蓝为底色的透明玻璃映出他眼底两片青黑。
“不重要。反正等项目一结束,他就会回美国。”
“那你还跟他折腾什么?”于冬冬接话。
钟烨望向窗外,不出声了。
“算了,当我白说,”于冬冬无法理解他的想法,也懒得再费口舌,会诊单往钟烨胸口上一拍:“给你的,另外别忘了抽空去一趟体检科!姚主任说你去年就忙忘了没去!”
钟烨捏着会诊单停在原地发了会儿呆。
接近晌午的阳光烫得有些灼人,钟烨收回眼,掏出手机,再次点开置顶聊天框。
拇指按动键盘编辑出几个字,屏幕跳出语音通讯。
住院医丁桥急吼吼地打来电话:“主任,19床补液的时候说自己呼吸困难,偷偷把针拔了,现在口唇发绀,疑似出现了急性左心衰。”
钟烨眉头一凛,“先开静脉通道,用高流量吸氧,我立刻过去。”
消息发到一半被搁置。
处理完19床,钟烨下午被吕时卿叫去跟台手术,穿着铅衣在导管室站了大半天,出来时肩颈发麻,整个人都累得直不起腰。
好在明天白天休息,他换好衣服下班,回家洗了个澡,之后才得空重新拿起手机。
屏幕上有几个未接来电,都是宋明远打的,中间还发了条消息问他周末是否回家吃饭。
钟烨擦着头发点开,瞥了一眼没回,手指划到置顶。
出差基本只能住酒店,钟烨担心程陆惟失眠,将编辑一半的消息补全发过去:哥,你最近头还疼吗?睡眠怎么样?
估计是太忙了,程陆惟现在在同晖宁安的总部研发基地。
项目团队进场后,紧接着就是大量的资料收集工作,每天会议和实地走访排得很满,程陆惟过了片刻才回过来。
—好多了,不用担心。
简洁干练,不带一丝感情。
那天晚上临走前,程陆惟沉着脸重复了两遍‘以我们现在的关系’,咬字还故意带着重音,钟烨不傻,自然能看出程陆惟当时气得不轻。
钟烨犹豫一瞬,于是拨了通语音电话过去。
铃声响了很久无人接听,钟烨擦完头发,转身准备去挂毛巾,手机屏幕蓦地亮起。
拇指立刻接通,那头传来程陆惟略显疲惫的声音:“刚才在开会。”
“这么晚了还在开会,”钟烨顺势在沙发边坐下,“吃饭了吗?”
“吃了。”程陆惟说。
为了方便项目组,负责接待的同晖副总特意在大楼里留出一整层供他们办公。
程陆惟是总管全局的负责人,对细节掌控的要求极高,从到的第二天起就不断开会,期间还要整合跟进会计所和律所两边的进度,忙起来连吃饭都是在办公室里凑合。
“又是吃的盒饭?”钟烨皱着眉,语气不自觉透着心疼。
那头因为这句话心情稍有好转,“出现场都是这样,盒饭比较方便,能节省时间。”
钟烨能理解,但还是不太能接受。
两相沉默,钟烨试探问:“哥,你还生气吗?”
电话那头是一声沉沉的呼吸,程陆惟嗓音低缓:“既然知道我在生气,还把我晾在一边?”
程陆惟声线偏低沉,这种稳定柔和的音调在接触客户时,往往很容易获取对方的信任。
没想到闹起脾气来也能勾得人心尖发颤。
钟烨听完喉咙一哽。
细细想来,确实如此。要留人的是他,要气人的是他,气完把人晾一边的还是他。
攥着的毛巾捏出水来,钟烨低声示弱:“没晾你,你白天忙,我怕影响你工作。”
“是么。”程陆惟低沉地叹口气。
钟烨抿唇。
窝里的十七睡够了,甩着尾巴过来,程陆惟隔空听见几声猫叫,问:“到家了?”
“是。”钟烨看眼脚边的小家伙,估计是饿了,起身开了只罐头给它。
见对面气消得差不多,钟烨顺势问道:“你们那边进展还顺利吗?”
“还行。就是有几个关键供应商和合作医院还需要实地走访确认一下细节,比预想的复杂,估计下周才能回去。”
“行,”钟烨说完,仍不忘留下医嘱,“记得别喝太多咖啡,对睡眠不好。”
程陆惟靠着走廊墙壁,嗯了声。
不长不短的一通电话,挂断后,方浩宇啃着苹果从走廊另一头晃过来,瞥眼依旧对着手机发呆的程陆惟,调侃道:“是叶子吧?我说你最近怎么心不在焉地老看手机。”
程陆惟没搭理他,转身又进了会议室。
发出去的信息没回,周五晚上,宋明远直接派人去了医院。钟烨刚下班,还没走出大门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钟医生,宋董让我来接您过去吃个便饭。”说话的人叫老吴,是跟在宋明远身边二十多年的司机。
钟烨不满宋明远自作主张,绕开他说:“我今晚没空。”
“钟医生,您就别为难我了吧。”老吴躬身再度把人拦住。
下班时间,职工出入口偶尔熟悉的同事经过,钟烨不便与对方僵持,最终上了车。
白天跑了五趟会诊,临下班前又接了两台急诊手术,钟烨有点累,以为是像往常一样回去普通吃顿饭,也没多想,上车后就靠着椅背闭眼小憩。
等车安稳停住,钟烨睁开眼,眼前却是富丽堂皇的酒店大门,“不是去别墅吗?”
老吴回答:“宋董说的地方就是这里。”
钟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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