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官衙。
卢照从议事厅出来,已经快到午时,紧跟着他的左右手问:“卢大人,您看我们是今日出发,还是等明早?”
“未时在明德门集合。”卢照不假思索,仿佛早有打算。
昨夜他从心腹那得知一件事,便打算尽快出京一趟。
方才刑部众官员所议之事,皆是这个月来难解的案子,有好几起地方案件,要么涉及官员不好处理,要么情节严重悬而未解。
对这些地方案件,刑部多是商讨出大致的解决方法,再派人外干,刑部、大理寺、御史台及京兆府众多官员皆可调动,除了少数可以捞一捞功绩的案子,少有人愿意做这苦差,但好在可用的人多,不会时常轮到。改革前获得荣誉改革后退休人员退休补助
卢照自请出京,轻易便得了准。
位于洛京城以南偏西的上庸郡,近来发生了一起颇为棘手的贪污案,需要一位有经验、官阶又不能太低、镇得住场的官员前去。
这种案子对于卢照而言,不仅合适到不会令人起疑,还胸有成竹,让他有多的精力去办些私事。
当下距离朝廷出征东如已经过去将近一个月。
卢照在出征第二日便知道林晚棠也离了京,据说去了西平,看望阔别半年的父亲宁国公。
虽然林世松提及此事时,说得好似吃饭喝水一般稀疏平常,但卢照还是忍不住多想。
她这一趟远门,实在是太突然,也太巧合。
他一直记得林老夫人寿宴那日,他路过一处园子,看见的情形,从那一日起他便常常夜不能寐,酸涩浸透心间。
以至于得知她紧跟着封霁离京时,他便忍不住想,她是不是跟封霁去了东如,西平不过是幌子。
可这般猜想起于妒意和不甘,并不离职,他也没理由追去东如一探究竟。
就这么煎熬了大半个月,卢照收到关于她的消息,竟是她在东如谋害封琰未遂,闻纲要派杀手去除掉她。
临近正午的日头猛烈如虎,灼人得厉害。
卢照心里免不了也有些焦灼。
他几乎要等不到未时,闻纲的人在今早就已经出发了。
若非他在这些年暗中收拢了几个重要的心腹,他会错过更多时机。
卢照回家迅速收拾好行李,早早等在明德门下,两个从官带着一队护卫,勉强赶在未时前半刻到,见他已经在等着,更不敢耽搁,话不多说,即刻启程。
卢照才出城半日,闻纲便得知了消息,自从密道被封了,他对卢照的掌控已经大不如前,也有些放手的意思,毕竟孩子大了。
但他没想到卢照会这么不冷静。
林晚棠所做之事,已触及他底线,绝对不可饶恕。
闻纲想起了多年前死去的妹妹,一个两个,都因情爱误事。
浅薄,愚蠢。
他心底仿佛有什么陈年旧伤裂开,隐隐作痛,但他冷静地将其压下,他确定从来没做错过。
卢照能这么快知道消息,闻纲仔细想来,并不意外,这么多年的栽培,他若是连几个心腹都拉拢不了,或是没这心思,才叫他失望。
他真正失望的是,卢照为了一个女子,还是一个试图毒害他亲兄长的恶毒女子,不惜暴露自己,也要违抗他的指令。
既然如此,这次就该给这孩子一个教训。
闻纲沉声吩咐下去。
“让他们若是遇到小少主,不必顾忌伤着,留他一条命带回来即可。”
……
汝南地处南北要冲,城墙高大宽厚,汝水环绕,其上车马来来往往,景致与别处大有不同。
林晚棠一行人晌午正好经过此处歇脚,在酒楼吃了一顿丰盛的午膳,喂饱马,又花了一个时辰在这繁华城中逛街采买,才出了见山门,继续往西。
去往西平的路途已过了一半,他们赶路算快,只用了七八日,今日天黑前计划抵达南阳。
出城十里地是一处人烟稠密的村落,因与汝南挨得近,又是白日,一路上都有些热闹,并不寂寥。
到了村子里,郁柒找了一家方便收留他们的农户,给了银钱,马车驶进农户的大院子里,金霞银霜搀扶着林晚棠下车。
农户的主人是一对中年夫妇,儿子在外当兵,膝下只有儿媳和一个八九岁的女孩。
他们事先从郁柒口中得知,是因为小姐突然腹痛,才不得已在此停下休整。
林晚棠被扶进里屋,农户一家子热心地帮忙找大夫,好在村里唯一一家医馆就在附近,很快将大夫找了来。
大夫为林晚棠诊过脉,又仔细问吃了些什么,发现原来是食物相冲,但又有些暂时捉摸不透的中毒症状。
“这里离汝南城不远,小姐不如到城里看一看?”大夫一脸惭愧,“说实话,我只能试着开些药缓解一二。”
林晚棠虚弱地摇了摇头,十分难受的样子,“我不想折腾了,劳烦大夫先试一试。”
大夫只好道:“那我回医馆拿药。”
大夫走出农户,走过一条巷子,正要拐弯,却被一个年轻男子拦住去路,此人一身劲装,腰佩长刀,神情冷酷。
大夫顿时吓得腿软,“这、这位郎君,有何贵干?”
“方才你看的那女子,生的什么病?”男人冷声问道。
大夫虽害怕,但还是有些犹豫,然而下一瞬,长刀出鞘,眨眼间就架在了他的脖颈旁。
他不过是个普通的大夫,性命比什么都重,不过是透露些病情,他便说了。
男子见他不像撒谎,警告他不可将遇到他的事说出去,大夫忙不迭应了。
男子收刀离开,大夫满头大汗地继续朝医馆走去。
两人都没察觉到,墙内侧有人偷听。
带刀男子离开时,一道轻若鸿毛的身影悄无声息跟了上去。
林晚棠喝了大夫煎好送来的药,郁柒夜正好回来。
大夫叮嘱林晚棠,若是半个时辰后还难受,说明药效不佳,记得去城里看看,林晚棠应了,让人将大夫送出去。
屋内只剩自己人,郁柒对林晚棠道:“跟踪我们的人果然现身了,拦住那大夫问了病情,离开时我跟了上去,直跟到村子外,村外不好隐藏,我没法跟太近,但也看到了对方至少有六七十人,身手不差,就埋伏在出村子去南阳方向五里外。”
林晚棠倒吸一口气。
这么多的杀手,到底是谁派的?
她唯一在明面上的敌人便是封琰,可封琰的身份并不方便这般大张旗鼓对她动手,想报复她也只能回京后像往日那般使些阴招。
他若真敢派杀手,可供他差遣的,只有不一定会听从他的天武卫,或是他身边的暗卫,这些人与郁柒来处相同,郁柒不会辨别不出来。
难道她在暗处的不小心惹了什么了不得的敌人?
林晚棠想到此处,不自觉摇了摇头。
若是别人,能动手的机会多的是,从前怎么不见,况且知道她去了东如的人屈指可数,其中就有封琰,只要再稍加打听,他便知她此行是去西平。
一定是封琰派来的人,说不定是私自豢养的死士。
郁柒毕竟是封霁的人,她不好将此猜测说出口,只能先应对着。
为了真病一场,将跟踪的人引诱出来,她还服了毒,此刻目的达到,她便将解药吃了。
身体的不适很快消失,她让银霜叫来农户一家人,给了他们一大笔钱,让他们去城里躲避两天,去时若有人问起,便说是去帮她找大夫的,顺便带孩子去玩玩。
农户一家察觉到不同寻常的危险,但林晚棠给的钱多,这些钱给他们去城里安家都绰绰有余,进了城,有什么危险也祸及不了他们,没怎么犹豫便应了。
他们收好银钱,又悄悄带上了这些年自己攒的钱,其余什么也没带,好似只是出门半日,就这么离开了。
后院的鸡鸭鹅生机勃勃地叫唤,农户却空了下来。
林晚棠将他们支开,怕的就是那些杀手狗急跳墙,将这淳朴的一家人祸害了。
接下来,几人将必须带走的东西都从马车上搬了下来,带在身上,又换了身不扎眼的农人装扮,确认过附近没有盯梢的人后,往汝南的方向出了村,在沿途的马舍买了四匹马,毫不停留地往南边去。
往南七八十里是平玉县,接着往西到襄阳,南阳是去不得了。
平玉县不算远,但一行人为了摆脱追踪耽误了些时辰,天黑透了才抵达平玉县,一行人吃饭休整片刻,重新买了些干粮补给,并不在平玉县落脚,而是连夜赶路。
直到半夜子时,才在路过的一个村子歇脚。
另一边。
他们离开农户不到一个时辰,杀手过来探查了一次,见马车还在,并未发觉有异,直到第二次探查,才发现农户已人去房空。
但杀手很快探知林晚棠等人离开的方向。
虽这次埋伏没中,还让人先跑了,但为首的杀手并不着急。
原先他们只能从往西平的路线预估大致范围,于是在这一片数座城池都安插了眼线,不管林晚棠逃往哪个方向,他们迟早会再次找到她。
……
林晚棠在村子里歇了三个时辰,天刚亮时又继续启程。
她直觉对方没那么容易摆脱。
但她尽可能赶在前头,至少不会不知不觉间被埋伏。
她突然乔装变道,应当能耽误对方至少半日,再加上连夜赶路,哪怕杀手夜里都不歇息,也要落后将近半日的路程。
然而她万万没想到,不过午时,他们就追上来了。
这家酒肆孤零零开在官道旁,专做过路人打尖入住的生意,林晚棠一行人在二楼用午膳,才吃一半,便听闻楼下动静,似乎来了许多人。
几人悄悄往下看,只见乡间酒肆逼仄的大堂内,几乎挤满了身着暗色劲装的带刀男子,有的还站在门外,放眼望去几乎有上百人之多。
他们面容疲惫,眼神却有着杀手的犀利,正在向店家点单。
其中一人一把拽住路过的小二,问起有无三女一男路过。
根本来不及恐慌,林晚棠立刻回头拿起东西,便在其余食客惊讶的目光中,从后窗飞身而下,另外三人不必她多余吩咐,亦紧跟而去。
骑上拴在后院的马,几人径直往酒肆后的山林离开。
太近了。
那些人很快便会打听到他们就在二楼,再发现他们逃跑,直接追上来。
夏天山林间草木葱郁,行走会一路压着草,痕迹明显,极易追踪。
他们躲不了多久。
只能想办法解决。
以这些杀手追上来的速度,若不解决,只怕之后的路途也是难走。
林晚棠下定决心的同时,心里也想好了对策——
埋伏。
此刻他们还算占着先机,山林间的地形也十分好用,郁柒对于暗杀埋伏更是有经验,几人逃跑间隙很快商量好了一切。
他们走过一处山谷,有过踩踏青草的痕迹后,又折返,躲藏在一侧。
来不及制造什么陷阱,只能硬杀,能杀多少算多少。
林晚棠握紧了手中的弓箭,这是春猎时嘉顺帝赏赐的机关良弓墨羽惊,虽不能用其对封琰动手,但她还是带出来了。
墨羽惊的最厉害之处,并不是将其当做普通的弓用,而是一件暗器,弓身隐藏的一百枚特质的钢针,且都被她淬了剧毒,入肉后十步内必死。
机关每发动一次,都会有十枚细针随着普通羽箭疾速射出,且分散开来,敌人大多只来得及防备最显眼也最普通的羽箭。
他们躲藏起来不到半刻,便有马蹄声渐近传来,因为人数众多,这动静犹如要山崩地裂一般。
杀手们追着草丛折痕前行,路过山谷时并未立刻察觉出异样,径直继续往前追。
林晚棠正躲在树上,待最后一批人从她眼前经过,立即弯弓搭箭,朝下射出。
由于他们没有防备,第一发几乎全中,紧接着下面的人大喊警告同伴:“有埋伏!”
林晚棠眨眼间又是一发,底下的人起初果然不将她单独的一支支羽箭放在眼里,轻松打掉,而中了细针的人不会觉得多疼,一时也不在意,直到开始有人毒发,一个接一个倒下,剩余的人才后知后觉感到惊骇,纷纷弯弓搭箭对准树上。
一眼望去人还是很多,她只解决了二三十个,对上这么多人,数十支箭齐发,距离又如此近,林晚棠不敢硬碰硬,按计划好的,下树直接坐到马背上,奔逃离开。
一阵阵破空声被她抛在后头。
而趁着杀手们的注意力在林晚棠身上时,金霞银霜和郁柒如山间鬼魅一般,无声潜行而上,一刀一命。
杀手们齐齐反应过来时,已经只剩半数,三人毫不恋战,散开逃去。
四个人四个方向,杀手们在原地愣了愣,只看准三个女子的方向,但他们无法确定哪一个是目标。
三女分别从北边,东边,南边逃跑,只有郁柒往西。
为首之人看着满地的尸体,咬咬牙道:“重新整队,两队人往南,两队往北,一队往西,剩下几人往东。”
林晚棠是四人之首,身边不可能没人保护,而他没猜错的话,往西边逃的男护卫,会跟林晚棠汇合,又或者是林晚棠跟他汇合,所以西边也不能放过。
众杀手纷纷行动。
林晚棠的计划正如杀手所料,她倒是想过往东边走,但银霜最弱,而郁柒受封霁命令必须跟着她,只有这样分配,才能尽量保全。
她提前吩咐过金霞和银霜,能引开一部分人就算达成目的,尽管逃跑,千万别回头应战,找个地方躲起来,日后再汇合。
两个婢女保命的本事还是有的。
她最先逃走,跑出好一段路,郁柒才堪堪追上她,而郁柒的速度,不是那些杀手能比的,他估摸着已经甩开二里地。
只是追上她后,不得不慢下来。
林晚棠有些焦急,可昨夜为了赶路没睡好,午饭又只吃了半饱,加上山中颠簸崎岖,实在不好受。
她不像郁柒经过经年累日的严酷训练,上一次这般折磨,还是在冀州。
可是在冀州时,她身边暗卫众多,还没这么怕。
她下肢磨得发疼,到渐渐麻木,哪怕精神还在强撑着,速度也越来越慢。
两人都心知,杀手分散不了多久,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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