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蕖夹皂的绯裙被猛然掀开,只有两支纤细的双足点在地上,留下战栗的银链声响彻不停。
他的不满还未发泄完,扯开她紧拢着的单衣,温热的大手随着蝴蝶骨向上,直到掐在她后颈上。
他手下不断施力,却还要问她。
“你恨我吧?”
他等了好久,掌下露出半张侧面的女人却扭头遮住了脸,一言不发。
“你合该恨我……应当恨我的!”
破碎的不成样子的话随着他暴戾的动作不断重复,他想,面对这样的侮辱,她心底一定是恨透了他,只要她说出来,哪怕是恨,两人之间就还有关系。
手掌探到裙下,贴着紧并在一起双腿不断上移。
但她还是咬紧牙关什么都不说,似是察觉到了,他上不了台面的小心思。
“说啊,说你恨我!”
说你还要假意逢迎做,还要装腔作势,还要使尽手段从他身上榨取价值。
他心中高涨的痛苦犹如潮水,已然吞没到了脖子,如今只待她发下话来给他个宣判,便能将他彻底淹没。
祈令夷此刻才陡然惊觉,自己当年拿东宫之位与她作比的那一刻就已经输了,她筹划这么多年想要的不就是他受尽折磨,反思自己当年所行恶事吗?
左右逢源、隐瞒讨好,原都是为了他被嫉妒填满的这一刻。
只这一想,他隐在裙中的手掌突然抽了出来,整个人失力般跌在她背上,额头重重的垂着,俄而突兀又怪异的问。
“还不够吗?你究竟还想要看什么?”
吉雅无法回答,她根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然而他却像被一盆冷水倾倒在头顶,渐渐失了对她重燃怒火的力气。
她正犹豫着如何劝说他解开自己,背上忽然一点微凉砸在光裸的肌肤上,顺着她腰线的弧度缓缓流淌,直到消失在腰间堆叠的衣衫之间。
那感觉轻的怪异,像是铁石心肠从来不曾哭过的某个男人,竟然因她,因此,因眼下的一团乱麻而伤了心,嫌弃似的甩给她一滴泪。
摆明告诉她,他也是人,也会有感情,也会因求而不得辗转灼心。
手上忽而一松,吉雅趴在桌子上好一会儿,才消化掉来自他另一面的复杂感情。
他亦是什么都没说,见她揪着自己身上唯一一件小衣,整张脸哭得通红,甚至还带着将落未落的残破泪珠留在下巴上。
祈令夷游离的目光突然在她脸上顿滞。
紧接着解下自己身上的外袍,将衣服丢给她,“十日之后……待我解决完所有事,十日之后我送你回家。”
他低低念着,仿佛隐忍着失控,想要自己已经说出口的话,勿要出尔反尔,快步走到门边,吉雅突然叫了他一声。
“不要杀他。”
她话语中带着的抽噎还未消散,却固执的要求他不许动杀念。
祈令夷忽而捂住胸口,想叫她不要再如此光明正大的在他伤口上反复倾轧,颤抖着的双唇却吐不出一句恳求。
寂静悬在中空停滞半晌。
吉雅缩在最里面,过了许久,才听到他生硬、冷涩的回答。
“好。”
——
自从他答应的那天起,庭院空寂再没有来人,只有两个在侧服侍的侍女算得上活物,然而这两个终究也是说不了话。
吉雅在此园中,感受到了他给的别样的惩罚,便是开口也只有自己的回音应她。
但其实除了脚上锁链偶有不便,这天也并无什么要紧,习惯了他给圈禁的方寸之地,活下去反而是相当简单的事情。
有饭可吃,有地可睡,还有两个仆从随时听候差遣,舍去自己独立的意志,这样的生活反倒轻松许多。
察觉自己有此等感触,她忽而觉得人对坏事的适应能力强的可怕,这才几天功夫就已经将她驯的服服帖帖。
然而最开始的抵触消失,她这些天想得最多的依旧是他,想他在哪里,想事情解决的怎么样,想他有没有受伤。
那日,自己在人命关天的情形下无法眼睁睁看着达日阿赤被杀,纠结之中还是将罪魁祸首的名字供了出去,祈令夷不会放过翊王,而翊王眼看大势已去更不会放过父亲。
眼见还没有任何消息传来,想必翊王那边还不知道她已经泄密,此刻再不救父亲,怕是真的会有差池。
吉雅一人空坐于庭院中石桌前,墙边爬着一树纷繁茂密的辛夷,此刻越过院墙,向内撒下大朵大朵的整颗艳蕊花蕾。
有几颗随风掉在了她怀里,可她心里有事仍未有察觉,怔怔的直视着眼前方门,好像在等谁推门出现。
见她如此,两名侍女互相打着手语,不便靠近打扰,也就将人留在了原地,两人兀自去忙其他事。
可在她们身影消失在门后的刹那,静坐于桌前失神的姑娘突然将自己怀中的紫玉兰翻开,在层层叠叠交掩的花萼里,一支细小的笺纸混卷其中。
拆开来看,一行小字明撰:上谕,月末行事,毋得稽迟。三日前查抄旧邸,十之有七被擒。上命即刻行动,迟则生变。
她不敢有耽搁,将头顶发钗褪下来一支,刺穿手掌,沾着血在笺纸上写下:阿赤被擒,他已知悉翊王谋逆,父亲危险,烦请相护。
写完这些,将笺纸同样插于紫玉兰根部,向着墙外抛了出去。
不多时,门外传来一阵清脆的雀啼声,渺渺苍苍,哀转久绝,吉雅闻此这才松了一口气。
墙外的少年一定是用尽力气才找到她在哪里,当日被送回皇城,他虽在半途下车,但洪吉隆是个聪明的孩子,细细思量下,并不相信自家姐姐被害是皇帝默许,因此才能被她两三语劝动。
当日他下了车,一路暗暗跟随,想必也还是被他们掩去了踪迹,直到现在才找到她。
吉雅想着刚才看到的消息,祈令夷果真动作飞快,自己便是去过也还是不能说清,他居然才三天时间已经找到了他们藏身何处。
但就算苏和巴东的老窝被捣毁,漠北的存在不过是他翊王谋逆的挡箭牌,只要他们五十部借着名头起事,再加上她这个旧部公主以身行刺,蒙古不服管教,为报当年灭族之仇杀害皇帝,便是他翊王调兵平乱,最名正言顺的理由。
但他应该不曾料想,达日阿赤因心系于她孤身被俘,苏和巴东手底下的勇士也大都是听从他的命令而来,现在老巢被端,他苏和巴东能不能笼络住剩下的那些人还难说。
翊王见此情形,定然是乱了阵脚,所以才逼她现在行动。
时日已经无多,若是洪吉隆再救不出父亲,被逼无奈之下她只能下毒。
吉雅连着跪了几夜,夜夜跪到天明,求遍了天上的神仙,向他们苦求两全之法。她宁可舍下自己以身替之,只愿这两个在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能够平安的活下去。
许是上天怜爱,见她如此真挚凄切,竟然真的给了她警示。
吉雅毫无犹豫的砸碎了一支碧玉铛,当日晨起时就吩咐下去备好一席酒菜,静待他归来。
暮色垂光,落日熔金,多日不曾见到的身影从那扇方门后仆仆而来,带着晚间消不去的夜露,沾湿了整片灰羽外氅。
他似是未料到会在廊下看到她苦等的立影,见她挡在路中间,生生的躜住脚步,脚边袍子随着他动作猛的一晃,像是块张开的大网,快要将她吞入到夜色里去。
“生病了?”
他因此而来,因她长久不睡,日夜跪在院中的怪异举动推测,她应是想见他一面,但他装作看不破,纵使已经到了面前,也只问她是不是病了。
吉雅闻言,将笑未笑的皱了下眉,她也想生场大病诱他前来,只可惜自上次病愈,不知是不是大夫医术高超,她这身子强健的很,怎么折腾也不来病。
幸好他懂她要干什么,不至于叫她再接着折腾下去。
吉雅接住他给的借口,捂着心口咳了两下。
对面身形静了半刻,果真抬脚走近,胳膊也举了起来似是要探一探她额头暖热。
一步两步,终于走入到了锁链的范围内,吉雅好久没有这样心潮澎湃,冲上去猛地抱住了他,直将人撞得后退半步。
银链哗哗作响,连带着胸膛里近乎窒息的狂跳交相呼应,快要让她对此刻生出眷恋来。
吉雅紧搂着他的脖子,发觉在生死面前,很多事情都不必那样执着,再大的事也没有命重要,她知晓的太晚,一路瞧过去,发觉自己错过了很多能和他相守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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