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交代完,翊王这就要叫人引了她从另一侧出院。
吉雅走了两步,朝宝瓶门望了好久,继而躬身向那侧看不见片寸衣袖的父亲,长长的一叩首。
“爹爹,女儿不孝!未能在您身侧照顾,日后更是不能在眼前尽孝,您要多多保重自己!天寒记得添衣……”她说到这,哽咽着泣不成声。
然而目下并无时间叫她多言,吉雅抹了抹脸,强逼自己收住泪声。
“无论怎样……一定要记得保重自己!吉雅这就去了。”
门外久久未传来回音,吉雅只听沉重的,带着急促的拍墙声自对面传来。
她曾经挂怀多时,父亲未曾送她,现在听到他隔墙传给她的这点声响,好似弥补了当初她决绝离开不曾回头的后悔。
吉雅转身,泪已经垂落衣襟,溅在脚下又被匆忙的步履踩住,消失的无影无踪。
捂着乌日图不许他出声的两个小厮,见人离开也总算松了手,乌日图趴在地上哭得好不悲切。
手掌一遍一遍的拍打在地上,激起层层尘灰,既像是抱怨世道不公,可恨罪魁祸首逼她女儿去死,又像是在惩罚自己软弱无能,近在眼前也保护不了女儿。
翊王听着他凄厉的哭声走近,刚踏进宝瓶门这头,乌日图灰头土脸的爬过去揪住他的衣摆,声泪俱下的恳求他。
“殿下叫我代她去吧!吉雅她还那么小,她还有半辈子时间可活,别叫她去送死!”
翊王非但没踢开他,更拦下正欲上前的小厮。
他平静的蹲下来,俯看这位由云端跌落后,仍在不断下坠的可怜人。
“你放心,我这人一向言而有信,既然答应了她,就一定会放你回去。”
乌日图拼命摇头表示他不要回去,他只要女儿活着,然而两侧小厮已经将人提起来,重新关入空荡黑暗的矮房中。
悲彻的求饶声还在院子上空不断盘旋,翊王身后走来一黑袍下属,向他拱手恭敬地问道。
“殿下,人已经送出去了,只是……事成之后真的要放过乌日图吗?”
翊王闻言突然粲然一笑,背手立在满树盛开的玉兰枝脉下,仰看那已经绽放的花苞粉白交染,清淡沁人,与刚刚走出院门的殊色女子何其相似。
他望了两眼,回过神不甚在意的说。
“便是放了,他又能怎么样?一个偏僻部落的小小首领,如今更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便是放了也不担心他能翻了天。”
黑衣男子刚要附和称是,只听这位主子话锋一转。
“不过……我与祈令夷不同,我的新朝可容不下他们这些番夷。待到事成,他们这些人要尽数从我朝历史上抹除,包括漠北那片蛮荒之地。”
他眯着眼,吐出的话犹似霜雪般冷冽,“只要土地在,人可以尽去。”
黑衣人似是察觉到自家主子身上渐盛的杀意,匆匆跪下来一一应下,只是他忽而想到什么,又磕绊着问了一句。
“那……院里这位……”他意指院中怀有身孕的那位异族。
翊王瞥了他一眼,直将人看得又跪伏在地上不敢再言。
“若是一切顺利,自然不留活口。但……万一王濯那多事的守在皇城,我进不去,必须要把孩子送进去,只要他留在宫里,早晚有我进宫扶助陛下的时候。”
他说到这突然想起了什么,兀自发笑。“祈令夷那善谋多疑的性子,我还以为这辈子跟他斗,要斗到地老天荒去。谁想到,区区一个蛮族公主,竟然将那人迷得神魂颠倒,若不是这个乌兰吉雅,我倒是真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那属下跪伏着趴在他脚边连连称是,“看时辰,人怕是已经送到城门口,现在已经被那位的部下发现。只不过,她几次三番出逃,那位会不会心灰意冷对她多加提防?这次我们能顺利得手吗?”
身前殿下突然迈开步,于潇潇竹阴下越走越远,他赶忙起身跟上,只听殿下轻飘飘的嗓音穿梭于此起彼伏的鸟鸣声中。
“阿轩,你年纪还尚小,不懂得这世间规律,凡是折在一件事上的人总会重蹈覆辙,所以佛家才说脱开轮回,方成正果。”
“他祈令夷脱不开这轮回,他很快就要再次折在女人身上了。”
开怀的笑声穿堂过隙,疏疏冷风却搅得这笑声有些扭曲,只不过虫鸣鸟叫很快将行人踪迹掩藏,如今正值春日,万物复苏,一派欣欣祥和的春意盎然。
——
马车正在慢悠悠的向前行进,甚至能听到周遭两侧络绎不绝的人潮声涌。
狭长的黑布遮住眼,却挡不住光线从中透过,叫她能隐约望见头顶巨大的梵经莲台穹顶。
他倒是准备的周全,连嫁祸的人都已经替她找好了。
吉雅默言朝窗边看去,随着车厢晃动,那片日光也在忽明忽暗,走了没一会儿,突然被整个罩在阴影里。
前方传来守城将领的传呼,只是她动不了也起不来,躺在这方小小的闭塞空间里,双腿已经僵得麻木。
幸而那些人见这马车上连个车夫也不曾有,掀开帘子,看到她这受刑似的手脚被绑,惊呼一声将她救出。
天空湛蓝,两侧街道鳞次栉比,从她所在的目下向前攀升,在远处巍峨的皇城宫殿下被赤红的城墙拦住。
吉雅默默望着,想到自己又重新回到这四方红墙内,心情实在是算不得好。
但也并不全然是抗拒,离开他不过短短几日的时间,自己竟然有些想他了。也不知道他这些天过得好不好,因着自己出逃,怕是多日都不曾睡过好觉了。
她正胡思乱想着,不多时,远处奔来一行披甲卫,正前面那人衣着与他人分外不同,靛蓝长袍,也无漆甲,远远看上去竟带起她的一分期待。
再见面,他会说些什么呢?
然而随着人影渐近,那股激荡在胸膛中难以平息的炽烈心跳漏了一拍。
那人不是他,只是身着宫装的内侍官,应是急着将人带回,这才破天荒的骑了马赶来。
吉雅微微抿了下唇,心道也是,他身份尊贵,怎么会因她将自己暴露在对方视线下,定然是在某处等着她凄凄惨惨的爬回去,向他恳切哀求。
没来才符合这人一贯的行事风格。
可她还是有一点失落,明知道还有更大的难关在前头等着自己,却无由来的在这时候,擅自期待他多一分在意。
行至眼前,宫袍内侍官慌忙从马上下来将她扶起,神色焦急的仿佛丢了万分重要的贵人。
“姑娘可有受伤?”
吉雅摇摇头道不曾,她没见过这位内侍官,也便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他的情况,挣扎了片刻也只能问他陛下在哪。
然这位闻言像是不好开口的模样,欲言又止的停了半晌,也并未说明,反倒是将人引着往远离正街的偏巷里走。
“陛下最近行踪不定,时常去了东街与滕阁老议事,有的时候又去大理寺待上个把时辰才回,但更多时候,我们也不知道陛下人到底在哪,奴才们更是不敢多问!”
他说完,引她越过一户人家的院门,在后巷狭窄的过道中,停着一辆未有装饰的简便马车。
吉雅以为他在这儿,几乎是跑上前去将车帘掀开。
然而里面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她失了魂似的放下车帘,详装镇定的回身朝着内侍官道。
“想来是要送我回宫吧!连车都准备好了……”
然而对面的一行人却面露难色,看上去还有交代的什么事不曾办完。
吉雅见他们这般面色,心凉了一半,想到自己违逆的那人说不准无须再见她,更是面沉如霜,心寒似水,登时红了双眼。
“他……他说,要我死在这里吗?”
内侍官再不能言,他似是无奈的从袖中掏出巾帛,身后一人则提了瓶子向上浇灌白水。
吉雅连连后退,想到他连自己解释都不听,而自己以为凭着一点宽待,便胆敢戏弄皇权,无奈,自嘲,恐惧爬满全身,将她步子紧紧攥在原地,连逃跑也全然忘了。
“叫我再见他一面!我还有……还有太多话没跟他说,再给我点时间!”
她扒着车壁双脚发软,第一次切身体会到死亡的可怕,然而她战战兢兢的步履也被身后来人堵住,一双手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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