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间,太阳高悬。
炙热却又让人拿它没有办法。
偏偏它还霸道,霸占着整个天空,湛蓝如洗容不下一缕白云,便是那徐徐细风也不敢伸出手脚,龟缩着不知藏于何处。
就像南街上的百姓似得,缩头跪伏于地,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儿。
唯恐惊扰到肃杀的狼骑军,惹来杀身之祸。
只余铿锵有力、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回响在南街中心。
一声一声又一声。
声声砸在路边百姓的心头,迫得百姓们的身子又贴近地面几分。
行驶在队伍中间的马车不比皇帝的銮驾小多少。
闻昇就坐在这辆马车里,余光瞥见百姓如此畏惧于他,眼底的嘲讽几乎飞出上挑的眼尾。
一声不屑的冷哼在喉间响起,震颤了弧度完美的喉结。
京城的这些百姓胆小如鼠,远不如他北地的百姓悍勇,恣意,坦然大方。
或许是冷嘲意味儿太过明显,惊醒雪狼冰魄,它抬起大大的狼首,用鼻子将冰盆往闻昇脚边拱。
它眼睛里是对任性主子的包容:冰盆给你吧。
看到自家冰魄终于舍得从冰盆上挪开,闻昇扔掉手里把玩的匕首去摸狼头,就听见外面的安静被打破。
凌乱沉重的脚步声向队伍跑来,后面还跟着更多的追击者和谩骂声。
作为一个优秀的统帅,他轻而易举就分辨出脚步声的主人是个女人。
还是个体力近乎耗尽的女人。
更是断定,即便没有他的仪仗阻挡,这个女人今天也跑不掉。
“哪来的乞丐,速速退开!”马车前负责开路的狼骑军横刀叱呵,一个个眼神锋利,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
京城的人视他们王爷如洪水猛兽,谁知会不会有哪个活够了的来添堵,弄死了还得连累王爷的名声。
‘乞丐’金无忧眼看逃路被阻,身后追兵也切断了她的退路,急的像被架在烈火上炙烤:天要亡我!
但闪着寒芒的刀锋让金无忧冷静了下来,这或许就是转机。
这只队伍军纪严整,肃穆中带着锋芒,但所过之处与百姓保持安全距离。
即便是她这个冒冒失失的冲撞者,人家也没有直接踹飞,仅仅是拦下她而已。
这么看的话,这队人的品行,不坏。
而下属品行往往是将领品行的折射。
中间的马车用八匹马拉车,说明家世不简单,带着的士兵又这么多,应该是刚从哪个驻地回来的大将军。
为人正直、背景雄厚的大将军应该不会怕齐侯府吧!
金无忧越看越觉得靠谱,水润润的桃花眼里迸射出‘有救了’的信号。
不着痕迹的扫了眼路边跪伏的人群。
多乖巧的听众!
多好的‘人和’条件!
这么好的机会不演戏可就太浪费了。
金无忧回望一马当先追她的继母,对继母笑得嚣张又挑衅。
转过脸来就一脸仓皇,借着耷拉着的袖子遮掩,金无忧狠狠拧了大腿一下,痛的桃花眼里立时噙满水光。
然后腿一软,一屁股坐在那些骑兵面前,眼睛看的是他们,话却是对着中间那辆奢华马车说的。
“贵人容禀,民女金无忧,家住城外青石村,弟弟在学堂有了相好的,要送金簪定情,继母便要将民女卖了换钱。”
“民女跪求父亲怜悯,恳求出去做工挣钱,可继姐说……若我不听话,就将我卖到更脏的地方去。”
“呜呜,今早继母便带着买家婆子上门,那婆子来了就要摁着我喝药……”
“民女如今…如今父亲不要,继母不容,买家要毒死我,这才不得不跑。”手臂适时抬起,掩面而泣,袖子顺势滑落,漏出细胳膊上层层叠叠、深深浅浅的伤痕。
金无忧哭的太凄凉,引得冰魄钻出大脑袋,脑袋旁边还跟着一盆冰,待冰盆停在冰魄嘴边后,银线祥云纹路的黑缎靴子又收回帘子后面。
狼首就又搭在冰盆上,湛蓝色的冰眸精准捕捉到金无忧的方向,竖着耳朵看热闹。
悄悄抬头偷看的百姓瞄到雪狼倒抽一口凉气,眼睛里惊惧密布:好…好大的狼头!
复又低下头去瑟瑟发抖,唯恐成了狼的口中餐。
跪在金无忧附近的百姓没注意到狼,脸上的表情那个纠结啊,这要是换个时间地点,他们准乐意听这位姑娘展开说说,他们再如包公在世一般主持一回公道。
但是…姑娘你是不是虎呀,拦哪位大人不好,偏拦了这位杀神。
再细细打量虎姑娘,眼神里不由得都带了同情,这姑娘一定是黄连转世。
苦命的呦!
瞧那手臂细的跟火柴棒子似的,穿的补丁摞补丁,吃不饱也穿不暖。
就这样,亲爹还纵容继母苛待,好不容易长大了要被卖去结阴亲,现在她又冲撞了嗜血修罗。
啧啧,这姑娘太可怜了!
像是不忍看到金无忧血溅当场,他们也都低下头去。
但那耳朵一个个的却还支棱着。
追上来的赵氏闻言火冒三丈,可恨小贱人竟敢作践儿女名声。
赵氏对儿女名声的在意战胜了对那些个兵丁的畏惧,追了半日的怒火方才就被金无忧的挑衅激的破碎,现下残存的理智也彻底飞逝不见。
怕?
她怕个屁!
说破天去,这也是他们金家的丫头!
她就是打杀了这个贱骨头,这也是他们金家的事,官老爷也说不出什么话儿来。
更何况,看上这贱种的人家可是齐侯府!
齐侯府要的人,谁敢拦!
赵氏两步上前,那双肥硕的手拧着金无忧的耳朵倒打一耙。
“大家评评理,这丫头自个儿长了双富贵眼,现在还敢污蔑长辈了!若不是她一天天的跟这个勾勾缠缠,与那个黏黏糊糊,金家的名声被她毁了大半……唉,就算这样了,我这做继母的也是费心巴力的给她选的齐侯府。”说着压低声音,“死丫头,今天你就是死也得死在齐家,给老娘把银子换回来,死了记得替我谢谢你死鬼娘给你生了副好相貌。”
金无忧像是再也承受不住污蔑,用力挣脱,将被掐红的耳朵转向观众,呜咽着举起粗糙的双手给大家看。
“自5岁起,民女就被锁在家里做全家的活计,几次出门也都是洗衣打柴,连认识小姐妹的时间都没有,又如何会……”说着挺直脊背,“这一点全村人都能给我作证。”
“求贵人指条生路,民女就是当牛做马也会报答贵人的。”
好心人,只要你帮我摆脱被卖的剧情,以后我带你搂钱去。
“民女一手厨艺便是开酒楼也不在话下。”
自信的那股劲儿与方才的怯懦南辕北辙,让人不禁怀疑这姑娘是不是真的厨艺高超。
闻昇没有焦距的视线落在冰魄摇来晃去的尾巴上,对马车外的求救和自荐恍若未闻。
赵氏不妨金无忧敢躲,真让她挣脱了出去,肉巴掌紧跟着就狠狠拍在金无忧背上,拍的金无忧一个踉跄,痛的她龇牙咧嘴:死老太婆,想泼脏水绝无可能。
金无忧拿袖子在脸上使劲儿擦掉灰,看上去像是被打的狠了,低着头擦眼泪。
狼骑军皱眉,这个妇人太放肆,当着王爷的面还敢动手,长刀一挑,接住了赵氏第二巴掌。
但肉跟铁不能比,痛的赵氏嗷嚎一声叫出来,张嘴就要骂,可对上凶神恶煞的目光到底是把脏话咽了回去。
再抬起头来,金无忧露出的就是一张芙蓉面。
雾蒙蒙的眼睛里噙着惊惧,还有三分凄楚,泪珠似落非落,像被雨水打过的桃花儿,娇弱可怜。
惹得看客心头更加怜惜,恨不能立时化身包青天,拯救被虐少女于水火。
金无忧枯枝似的手颤颤巍巍拽着赵氏的衣袖,哭求别送她去死。
实际上藏在下面的手有技巧的上提赵氏衣袖,露出赵氏手腕上的金镯子和无名指上的银戒指。
让大家伙都看看明白,这老虔婆的心得多毒,自己穿金带银,却非要逼死继女。
还想让你儿子考科举,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就这种卖姐享乐的混蛋哪个学堂敢收,收去抹黑自家名声吗。
“瞅瞅,瞅瞅小姑娘那双手,干瘦粗糙,她那继母的手可是又肥又嫩……”
“啧啧,瞧瞧,瞧瞧,手指头粗的金镯子,家底子厚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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