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露比来说,在这个城市的生活已经习以为常,一个人穿梭在干净的街道、回到温馨的家、不用担心第二天能不能吃饱饭。
同样对她来说,小时候穿梭在垃圾堆里和同伴玩乐大闹,身后总有人跟着或者她总追逐着什么人的生活也并不陌生。
但现在相同的人在不一样的环境……不,应该是说一样的环境却不一样的人,让露比产生了一些奇怪的感觉。
这种感觉在她一边走出浴室一边擦着脸,却在客厅看见坐在沙发上温柔盯着她的侠客时达到了顶峰。
“你……”
好奇怪,侠客居然在她家。
不过他本就是跟着自己过来的,露比不至于连这种事情都忘记,她感到奇怪的点是:
她的家里竟然出现了原本只会在流星街见到的人。
露比的人生从离开流星街那天就被分割成差距鲜明的两片,故土和故人在她的记忆中被永久绑定扔在了前半生。
但现在的她才彻底意识到,在记忆中固定的人原来也会跨过被分割的往事,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你真的长大了啊?好神奇。”
听到露比轻轻捂住嘴的感叹侠客只能无奈的笑。
他从进到这个家开始就被露比无视,默默看着她从这个房间走到那个房间,又自顾自走进浴室后再出来。
然后再被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嗯……没想过会在流星街以外的地方遇到你……还是变大版的……可能是你在这里我还是觉得有点陌生……侠客和我家一点也不相配、是不是你不太适合这个沙发……?画面好奇怪。”
露比走近他,上下左右打量着久别重逢的儿时伙伴,夹杂着不停的碎碎念。
侠客将她的目光全盘接收:“哈哈……所以露比其实觉得坐在破烂的塑料布上更适合我?”
在流星街能捡到相对完整家具的概率很小,再加上大人都把好东西捡走了,小孩子根本没什么竞争力,所以一般家里最常见的是被塑料布包住的拼接椅子。
露比想了想,小时候侠客来她住的地方的时候就是经常坐在那样的椅子上。
于是她点点头。
“好吧,你不习惯也是正常的。”侠客其实想象过他们久别重逢的场景,只是没想过对方这么难适应他的出现。
的确,露比现在的生活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不过你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实在是太狡猾了……明明露比你的变化才是最大的。”
他都能在人群中因为熟悉的名字找到她,就算她早已和之前的样子不同。那为什么露比对出现在眼前熟悉而真实的人感到陌生呢。
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仿佛在说你好像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这实在是太不公平了。侠客不禁如此觉得。
露比并不知道他的想法,只是自顾自的打了个哈欠。
“我要睡觉了,你自便吧,就是别吵醒我,不然我会让老鼠咬你的头发。”
“嗯……嗯?我睡哪里啊露比?”
侠客早就观察过她的房子,不大,卧室里只有一张床,客厅这个小沙发也塞不下他。
“哪里都行啊。”露比看着他:“你不是在地板上也能睡着的?”
这里又不是流星街,好歹给他留个地方啊……
侠客挠了挠头,在流星街的时候他们没得挑,床小小窄窄的,来找露比的时候往地上铺个塑料布就能躺着睡觉。
当然,露比跑到侠客家休息的时候也是她睡床,侠客躺地板。
现在明明长大了,怎么露比还在拿小时候那套习惯对他呢。
见她打开卧室的门,侠客站起身跟在她身后:“那我睡你床旁边吧!至少还有地毯呢,比小时候好多了。”
露比:“行啊。”
听到她回答的侠客行动慢了一拍,没想到对方就这么答应了。
连头也没回,露比很自然地当着他的面钻进自己的被窝,丝毫不觉得和这位刚犯下绑架案还相互厮杀引发爆炸的罪魁祸首在一间房间里有什么不对劲。
她对侠客的印象和小时候并没有什么区别,连带着对他的态度也是。
露比从被窝里露出毛茸茸的脑袋,眼睛转了转,翻了个身朝向他:
“你不打呼噜吧?吵醒我的话会把你扔出去,这里是十楼,不过我看你应该也不像会被摔死的样子。”
“不会要让我跳一下试试吧?我很安静的,你放心睡吧。”
虽然还有很多话想问,但他并不是急性子的人,如果一股脑追着露比,大概会被她嫌烦。
即使十年未见,侠客也发觉她的性子其实没怎么变。
“哦,那把门关上,关灯,再把空调打开。”
尤其是随意使唤人这一点。
侠客一一照做,拿着手里的空调遥控器坐到她床边的地毯上时,发现露比已经闭上眼了。
好吧,现在他的确不适合再继续多话。
空调吹出凉爽的风,吹散了夏夜有些闷热的气息,这样舒适的温度至少在流星街并不多见。
侠客低头看着手里的空调遥控器,心里默默感叹了一下感谢科技发展,至少现在他不用在露比床边给她扇扇子了。
身下的地毯触感也很柔软,这个家被露比搭理的不错,十分干净,随意却不混乱,看得出来她过得很好。
他的视线转移到身旁闭着眼均匀呼吸的人身上,露比倒是入睡的很快,一点都没考虑过他睡要在地毯上却连个枕头和毯子都没有的事实。
露比红棕色的发丝垂在她脸前,她的睡颜侠客并不陌生,但奈何她现在长大了换了一张脸,以往的婴儿肥和雀斑都消失不见,小巧的鼻尖弧度也不一样……
侠客就在床边盯着她,把她新的模样刻进碧绿色的眼底。
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合适,反正他没发出声音,不至于打扰到在睡梦中的人。
侧躺着的人就如此平稳地呼吸着,在她没有察觉的时候,身边的男人早已轻轻凑近。
她的身上染上了新的味道,大概是因为沐浴露。
没有触碰,只是动物嗅闻事物般的试探,侠客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种对他来说陌生又新鲜的气味,至少……和流星街的时候不同。
唉,这不是当然的吗。
侠客的叹息微不可查,流星街的孩子能保证干干净净的就是合格了,与其在这里感受露比身上陌生的气味,还不如去浴室记下她到底用的是什么沐浴露。
脑海里滑过许多念头,侠客最后还是一件都没有做。
他轻轻躺在地板上,尽管有地毯隔着,但还是有点硬。
他也想睡床啊。
闭上眼睛,感受着空调的凉风,侠客在许久未见的人身边睡去。
他做了个梦。
梦里并不是虚构的剧情,而是曾经真正发生过的往事。
流星街的夏天总是令人难熬,那时候的他并不这么觉得,因为大家都是同样的太阳受害者,只是垃圾场那边的气味会格外难闻。
那是露比穿着一件汗衫和短裤就能满地跑的年龄,当时的她捡到了一个电风扇,本来想着可以度过炎热的天气,但可惜她家里并不通电。
她也不想特意拿到教堂去吹,因为其他孩子绝对会来蹭她的电扇,天气本来就热,就算挤在一起吹风扇也没什么用。
不过当时的二五仔侠客受库洛洛怂恿在半夜把风扇偷出来,跑到教堂插上电源准备偷偷享受的时候,发现这个电扇其实是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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