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东西,用此等阴邪之术的人是什么好的吗张嘴就敢下口?”如霰侧目扫过似笑非笑,扔出一方锦帕,“自己擦了撒什么娇。”
碧眼狐狸呜咽两声钻在那方锦帕上擦了擦嘴。
卫常在前移半步挡在林斐然身前,手中潋滟出鞘:“阁下是?”
对方并未回答,只是越过那狐狸不急不缓向此处走来。
“追魂之法加之双方心血,以沉银雷水为渡明镜为桥,引人入阵。少年人水是善物
当年卫常在种相思豆时各取了三滴心头血,他抽出其中一滴做成这追魂阵,阵中融入了他与林斐然的血便只看得见二人容貌像如霰这样硬闯入的不速之客,只能见到一道模糊白影,连声音都仿佛隔了一层罩子不甚明晰,雌雄难辨。
至于那只狐狸,它无血无肉,算不得生灵形貌便十分清晰。
它擦完嘴后狗腿地贴在如霰脚边无他如霰身上饰物太多香极了它忍不住嗅嗅舔舔直到被头顶眼风扫过才老实下来。
如霰停下离了两人三尺远他睨向林斐然不由得感叹:“当真是神仙肉迄今为止已经是第……四次了四次有人要杀你。”
似是知道两人听不清他的话他故意说得缓慢有力。
林斐然:“……”
她觉得这两人说话都不好听各有各的噎法。
卫常在闻言却回头看她一眼眉头微蹙不知又在想什么片刻后又对这白影道:“不论阁下为何而来还请离开。”
他向来嘴上讲礼但林斐然心中清楚卫常在的礼节只是一个必要的前置就像吃面之前象征性吹一口吹过之后不管冷热照吃不误。
果不其然见他下一刻便要拔剑而向林斐然立即抬腿而出将他的手压了下去铮然一声潋滟回鞘。
乌黑的眸子回望他眼中除了疑惑外还有些道不清的情绪。
林斐然直视而去:“卫常在该离开的是你。”
卫常在看她慢慢站直身子水洗的黑眸一瞬不瞬他道:“我们是同道……”
林斐然未开口一旁却传来清晰的咋舌声。
“听够了。”
如霰十分不耐此处无光无风阴湿至极本就令他不喜且他向来对这些话没有半分兴趣听着只觉得头疼。
不待二人反应如霰抬起手灵力汇聚缚住林斐然的水绳瞬时凝冰而上如碎玉般崩开。
几乎是顷刻间,卫常在收回的剑便再次出鞘,势如闪电。
某些时候,他和林斐然确实很像,不论对方什么境界,都敢去拼一拼。
长列的长明灯猛然烧灼而起,火光溅入雷水中,顷刻间流窜出一道符文,道道电光混着风雷涉入卫常在脚下,水箭乍起,追随在他身侧,同剑一同杀出。
风雷袭来,吹起如霰的衣袍与发尾,他却没有闪避,仍是抬起了手,不紧不慢地点评:“确实有狂傲鲁莽的资本,但比起你想要抓走的那位,天资还是差了些。
雪发飘散而起,袍角翻飞,碧色眼眸点起浮光,在这暗色中耀目鲜活,翻手间,庞大的灵力如天河倒灌,倾轧而下。
霎时间,自他足下而起,那幽郁的沉银水便如风干般迅速退去,长明灯骤灭,只余一盏喘息,空中再无潮湿之意,只留几分隐秘的冷香。
这一击并未朝卫常在袭去,却因为抽干了他以心血作引的法阵,将他伤得不轻。
如霰扫他一眼,看向这临近崩溃的法阵:“既有天资,便不要浪费在此等邪术上,如此,方有大道。
语罢,他再也不愿在此处多待一刻,立即转身离开,那碧眼狐狸转头朝林斐然嗷嗷两声,示意她跟上,随后屁颠跑到如霰身边,昂着头,神气离开。
卫常在趴伏在地,神情没太多波动,仿佛受伤吐血的不是他,只是听到离去的脚步声时,他下意识抬眼去看,恰巧撞进林斐然眼中。
她停了脚步,就这么在远处看着他,四周只剩一盏极暗的长明灯亮着,堪堪描出她的身形。
很奇怪,他现在想的不是这人的身份,也不是无法带她离开,而是在心下疑惑,她会放下重伤的他就此离开吗?
林斐然站在不远处,束腰窄袖,长发半挽,余下的灵风卷起她的袍角,那是与人界截然不同的样式,穿在她身上,衬得人十分挺拔。
比起在三清山,现在的她开阔许多。
他静静看着她,心里默默数着,十、二十……他眸光微动。
林斐然踏步而来,半蹲于他身前,却只是从芥子袋中拿出一串红绳,绳上串有一粒玉珠:“还记得吗,这是我们之前去抓的蜉蝣蝶,我的已经被放飞了,一时忘了你的还在我这里。
在卫常在静默凝视的眼中,玉珠破碎,一只剔透的蜉蝣蝶振翅而出,他指尖微动,却难以起身。
“卫常在,我已然下山,不再是道和宫弟子,更不会回去,我想寻到我的道,它肯定不在山上。
她起身要走,却被拉住袍角
,他嗓音滞涩,问道:“你的,是什么道?”
林斐然望着逐渐消散的法阵,阵外溶出两片颠倒的天色,那是灿烈的烧云暮色与茫茫的雪日晞光交织而成,感怀间,她转身向日暮走去。
“肯定是和你不一样的道。”
法阵消散,暗色褪去,她的身影终于消失,四周露出三清山无边风雪。
风雪自窗外灌入,门外之人终于得进,只是在见到他的伤势后一顿,随即大呼:“卫常在,你没事吧?!”
秋瞳向他奔去,仿佛又见到了上一世倒下的卫常在,眉眼间满是心疼:“怎么伤成这样……”
她半蹲下,正要伸手扶起他,却一下撞入那双眸中,如水洗的黑玉,寂而冷,那是她以前从未在卫常在眼中见过的目光。
绝非故意对她冷然,只是单纯的望之生寂,燃不起半点星火。
“阵法反噬而已,不是什么大事。”他如此解释,抬手擦去唇角血色。
秋瞳的手顿了一瞬,晃神间,卫常在已然起身,他身上的道袍泅湿大片,赤足上凝了些许寒霜,他却浑然不觉,只问:“何事?”
秋瞳视线飞速从那些吊诡的铜镜上掠过,暗自压下心惊,解释道:“我方才寻你,见你不在主屋,又听得偏房处有声响,这才过来。
我是想问,届时飞花会,能不能和你一起行动……”
“好。”他毫不犹疑回答,转身走至柜前,从中取出一套衣袍。
“不知此次飞花会如何举办,若是有困难之处,可否请师兄小施援手。”秋瞳神色有些为难和小心,她其实拿不准卫常在的态度。
“好。”他依旧回答得很快,不同寻常的快,似是未经思考那般。
秋瞳听出些许不对劲,可他神色如常,只是抱着衣袍看她:“我要换衣了。”
秋瞳一怔,登时反应过来:“那你的伤……”
“多谢师妹记挂,小伤而已,我会处理好的。”
秋瞳看他几息,垂下眼,小声说了句“注意身体”便离开了,只是门未关好,留了三指宽的缝隙。
卫常在只略略看了一眼,他无甚羞耻心,向来不在意这些,即便门未关好,尚有狭隙,他也毫不在意地脱衣换袍。
只是换好之后,他便停了一切动作。
他确然是想让秋瞳离开,却不是因为换衣,他甚至没听清秋瞳方才说了什么,脑子里只反复着那几句话。
“该离开的是你”
“肯定是和你不一样的道”
还有,方才那不
知是男是女的人所说的,在他之前,已有三人向她下**。
不知多久,他终于有所动作,转着僵硬的眼看向镜中,刻意忽略的伤再度染湿衣袍,昭示着她并未留手,他又看了许久,这才吃了丹药,回身打坐,闭目调息,
经此一役,他确然受伤不轻。
灵力淡淡在奇经八脉间流转,他睁眼,望向那垂挂而下的铜镜。
这二十四面铜镜是他多年搜寻而来的宝物,有一雅称,时人唤作二十四桥明月夜,可照过去,显如今,做连桥,只是不能窥未来。
他境界不够,若要显如今,便只有几息时间,是以他时常用来照过去。
照他自己的过去。
砰然一声,房门紧闭,屋内陷入幽暗,面面铜镜亮起,俱是他的回忆,每一面镜中,都凝着一抹身影,她站在前方,单手执剑,任尔东西。
如风中石,水中舟,风吹不灭,水覆不沉。
他向来在石上,在舟里,在她的眼中,原本如此,本该如此。
调息许久,心悸之感仍未停止,所思皆是她那望向广阔天地的眼神,所闻俱是一句非同道。
非同道、非同道——灵力忽滞,一口淤血喷洒而出,如冰似雪的面容终于染出其他颜色。
他直起身,用锦帕拂去浊渍,即便淤堵已出,他仍旧心绪繁杂,久久未平。
忆起当年与师尊定下的盟约,忆起与林斐然的过往种种,他再度睁眼,一双乌眸定定而视,只看满室寂静,随即并指唤出一只纸鹤。
“师尊敬启,弟子欲闭关静思三月,飞花会时再行出关,顿首。”
纸鹤遁入风雪,他缓缓闭眼,一室寂灭,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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