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济安府城郊的王三娘子最近挺乐呵,半年前她做主把家里的茶水摊挪到城门口,赚得是盆满钵满,现在见谁都是笑眯眯的。
这日十月十三,天刚蒙蒙亮,城郊附近的商贩一早就守在城门口,等着进城去参加早市。王三娘子也早就摸黑和儿子在城门外支好了茶棚,点上了个亮堂的灯笼,烧好了今天第一壶茶水。
“咚!咚!咚咚咚咚咚……”一阵先缓后急的鼓声自城墙上响起,这是开城门的号令,商贩们的瞌睡一瞬间都跑得无影无踪。
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城门就缓缓开启,大家争先恐后地带上了自家的粮米面菜和牲畜进了城,再分头往各个巷口的早市赶去,要是运气好,说不定能赶上大户人家包圆儿。
王三娘子这边也笑盈盈地送走了歇脚的菜贩,只有棚子的角落里留下了风尘仆仆的一对男女,看年龄更像是姐弟,相貌都是不俗。
许是连夜赶路的缘故,弟弟已经困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而一旁的姐姐则一杯接一杯地往下灌浓茶醒神。
王三娘子见状,坐到了女子的对面,出声提醒道:“姑娘,浓茶提神也经不得你这么喝呀。要是赶路累坏了的话,还是得吃口东西先!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没什么客人,我一会儿让我儿子去给你们买点早点,你们吃饱了歇够了再去城里投宿吧。”
王三娘子是个急性子的利索人,又即刻站起身,去找她儿子安排活计。
对面的女子就是卓霜,她和满子两人连续赶了三天三夜的路,从白庭来到了济安,困顿至极,此时实在是有些转不动脑子,愣愣地接受了王三娘子的安排。
到底没听进王三娘子的劝,卓霜又接着把杯里剩下的浓茶灌进肚里,再合目把内力运转了一周天,终于是觉得脑子清明了许多。
卓霜看了眼睡熟的满子,把他半掉的斗篷给盖好,起身整理了下仪容后,才去找老板娘搭话。
这时天还没有大亮,王三娘子刚把儿子打发去早市买包子,正站在棚子前,盯着灯笼上破的那个小口子,出神地想着些什么。
“老板娘,多谢您了。”卓霜凑过去,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来,您收好,我们等一会儿天大亮了就进城。”
卓霜往她手中塞了一块碎银,王三娘子掂量了下,足有一钱银子,抵得上她一日的盈利了。
赶忙把它收进袖袋里,等抬头再看卓霜,王三娘子已经笑得见牙不见眼了:“哎呀,这本来是不用这么多的,可你既然给了,那我也不能不要……”
卓霜轻笑一声,说道:“我二人一路劳顿,能得您如此体谅,心里自然感激。再说天还没大亮,您生意就这么好,这仨瓜俩枣的对您也不算什么。”
王三娘子听了这话钱拿得更稳当了些,态度又更亲近,拉着卓霜就近找了个桌子坐下,和她唠起家常来。
“你们两个从南边来的?白庭?白庭可离济安不近。”得知卓霜二人从白庭来,王三娘子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身子前倾,声音也小小的,“要说白庭,我记得开永利布行的那个方家少夫人就是打那儿嫁过来的!”
看着王三娘子一副“快来问我我知道内情”的表情,卓霜立即摆出了疑惑又好奇的模样,洗耳恭听。
王三娘子见卓霜十分上道,满意地开始向这个初来乍到的外乡人说起了方家的事。
原来这方家是济安城里有名有姓的大户,经营着一家永利布行。
原本是各种价格的布料都有,生意不温不火,后来靠上了一位官老爷,就开始胡乱地哄抬价格,打那儿以后,他家就没有一匹布的价格是百姓能负担得起的,所以最后干脆改成了做成衣的布行,专门供给城里的权贵富绅。
士农工商,商为最末等。
方家一富就琢磨起来,靠着给那位官老爷送礼难能长久,干脆就开始培养方家的后辈。想着这以后要是有了自家人作靠山,那方家的生意还不得开到盛京府里去。
方家的族学轰轰烈烈地开起来,还真从家里挑出了一个有天分的独苗,正是方老爷的独子方恒。
方恒当年被冠以“神童”之名,幼时的他也确实对得起这个名号。
三岁识千字,七岁能吟诗,十岁过童试,十三岁时,方恒已经有秀才的功名在身了。
等他到了十七八岁,这个正该是议亲的年纪,媒人们却没如想象中一样踏破方府的门槛。
整个济安府的媒人,不论是官媒还是私媒,没有一个想要主动上门说亲的。
大家都知道,方府的这份赏钱可不好拿。
方恒十三岁时就过了院试,甚至还在宴会上得了考官一句“少年英才”的夸赞,他从府学回乡后,一时风头无两。
偏他不得志的堂兄没什么远见,见不得人过得比他好,故意哄骗他去风月场里寻欢作乐,让他一头扎进了虚伪的温柔乡,钻进了别人挖好的英雄冢。
自小他父亲方铎就对他十分严苛,也不许他母亲对他溺爱。
方母自觉亏欠他良多,不愿再拘着他念书,便一直替他在方铎面前遮掩此事。
这些年来,方恒渐渐被酒色掏空了身体,消磨了意志,别说是提笔吟诗,就是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都是困难。
比起顺风顺水的人生,平常百姓爱听的还是这些江郎才尽、美人迟暮的故事。
方恒流连花丛的事情可以瞒住他爹,却拦不住人们口口相传,更何况这些话还不是什么空穴来风。
是以,济安的媒人们心里都门清儿。
那些主动来找她们说媒的人家,方府指定是瞧不上,可城里权贵人家的好姑娘。又有哪个愿意嫁给这样的风流浪子。
方母年轻时爱慕虚荣,觉得凭方恒的天赋品行,哪怕是配公主也是绰绰有余,现在又不免后悔没给孩子定个娃娃亲。
纸终究是保不住火,但等到他爹发现为时已晚。
为了自家生意,方老爷在外奔波应酬,伏低做小,心里就指望着方恒能出人头地,结果方恒竟在他无知无觉时堕落至此。
方铎想请家法严惩,但方恒死不认错,平时温婉顺从的妻子也哀哀求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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