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云县今日落了一场大雨。
隔日就是立冬,这应当是今年最后一场秋雨了。
一场秋雨一场冻,这场雨里还夹了一阵西风,来势汹汹,伞都打不住,淋得行人纷纷跑到屋檐下躲雨。
偏在雨势最大的时候,青萝巷的巷口支起一个桌子,桌子旁斜立了一杆镖旗,上书一个“镖”字,其下还有一个小小的“陆”字。
懂行的人看一眼就明白了,这是白庭府平安镖局的陆总镖头在接活儿。
坐在桌后的当然不会是陆总镖头本人,只是他手底下的一个镖师,名叫蔡广泰。
蔡广泰今年整四十岁,现在瞧着是有些平平无奇,但早些年在江湖上可是有些名堂,使得一手蝴蝶双刀,人送绰号“双刀太岁”。
他武功高强,行事莽撞,前几年得罪了武林盟的那个舵主,在江湖行走时被人明里暗里使了不少绊子,最后实在遭不住了,只好求到白庭陆家。
陆家给他摆平了事,他也就签了契,到平安镖局做镖师,这一干就是七年。
一旬前,他们镖局接了个活儿,要护送一支商队在白庭府和济安府之间往返。前天才刚到济安,计划着明日返程。
平安镖局的掌柜看他们来时一路太平,就想发发善心,顺路帮人送些书信小物,也在济安这里攒攒名声,便指派了蔡广泰出来做事。
蔡广泰边支摊子边想,离了江湖就是这一点不好,不自由。
掌柜的一个念头,他就得冒雨来大街上。
雨势愈发大,躲雨的人们也逐渐不耐烦起来,趁着这个时候,蔡广泰厚着脸皮对着躲雨的人喊了一句“走镖不要钱”。
不要钱的东西谁不喜欢,原本在周围好奇观望的人群立刻凑到小桌前看热闹。
大家伙七嘴八舌地和蔡广泰聊起来,这才知道这是镖局能免费送些书信,但一听只能送到白庭,又不免有些失望。
白庭可离济安太远了,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也没什么亲戚在那边。
乡亲们失望,蔡广泰可不失望,反正买卖都是东家的,和他也没有多大关系。
他从午后等到傍晚,雨都停了,人都散了,还是没接到一个活儿。
想着出门前和其他镖师约好的酒局,蔡广泰有些迫不及待。
眼瞅着快到酉时,他给自己定了个目标:再等一刻钟没人来,他可就要收拾东西,打道回府了。
这么想着,蔡广泰眼前突然就罩了一层阴影,一道颤颤巍巍的声音在他上方响起:“请问,是可以送信去白庭吗?”
……
越国东岚道有一白庭府,辖地也不算小,但其下只有灿明和鱼黎两县,盖因白庭府内有一白庭湖,湖面极宽,东接汝江,西连沅水,好不壮美。
官府的特设衙门——异人阁就坐落在鱼黎县的闹市之中。
它整个院子修缮得雅致清幽,没什么肃杀之气,看上去不像什么正经办事的地方。
宁禧十二年,十月初九。
月份入了冬,白庭府的天气也逐渐转凉,清晨较之其他时刻更有几分透骨的冷。
不过卓霜仗着内力浑厚,全然不惧严寒,只着薄衫就在街上乱逛。
李叔吉来街上寻人时,卓霜正在异人阁门口不远处的早点摊上,只不过她不是当个主顾,而是成为了烤红薯的学徒。
天晓得卓霜究竟在多久以前就盯上了这家烤红薯的生意。一天天南来北往多少人啊,老板赚了多少钱啊!
穷了小半辈子的卓霜实在看得眼热,软磨硬泡了好几天,终于说动老板,让他答应下来传授自己怎么把红薯烤得又香又糯的本事。
眼下她手指翻飞,一会儿添木炭,一会儿翻红薯,熟练异常,竟是把她家传的手上功夫运用其中。
无视早点摊老板和客人们的异样目光,李叔吉对着卓霜躬身请安,大声道:“令主,府衙的杨通判到了,您赏脸,回去瞧一瞧吧。”
红薯快要出炉,正是紧张的时刻,卓霜头也不抬地回道:“杨萍?他来干什么?朝廷终于想起要给我们发俸禄了?”
卓霜是顺口胡诌,李叔吉却没像平常一样顺着她开玩笑:“令主,杨通判说,他的事很有可能和‘那件事’有关系。”
听到有关“那件事”的消息,卓霜终于抬了头,一脸狐疑:“杨萍亲口说的?”
李叔吉答:“那倒是不曾,只是他话里话外都是这个意思。”
杨萍这个笑面虎该不会是在诓人吧……
卓霜正腹诽不断,突然闻到一股子糊味儿——她的红薯!
卓霜今日穿了一件灰纱外衣,又用一根檀木钗绾了个灵蛇髻,快步走过时衣袂纷飞,发丝飘摇,颇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可她这副打扮与怀抱的糊锅红薯真是格格不入,惹得路上行人频频回头。
卓霜回家迎面便遇上了生了张刻薄嘴的杨萍,他张口一句“令主何故怀抱木炭”,把她气得牙根痒痒,再没一分好脸色。
卓霜落座后就直奔主题,恶狠狠威胁道:“杨大人,您最好是真的有要事相商,不然这两块木炭即刻就要进了您的肚子里去!”
杨萍知道她这话不作假,立马正色:“我是受人之托,来求令主相帮的。”
卓霜不接话,他也不觉尴尬,继续道:“令主可知,咱们白庭许多年前出了个举人,名叫刘兆。他早些年在盛京府做过学官,还是前礼部侍郎的乘龙快婿,三年前他夫人病逝后,他便辞官回到白庭来了。
“刘举人家中有一娇儿,闺名唤作美娘,三年前风光嫁到了济安方氏,本以为是桩天赐的好姻缘,可谁承想他昨日突然收到了口信,说刘美娘被方氏欺压,整整已有两年半。
“是以,刘举人昨天连夜敲了我家大门,哭着喊着找我报了案;是以,我今日也敲了异人阁大门,哭着喊着找令主相帮。”
杨萍一口气把事情交代清楚,卓霜却兴致缺缺:“刘家姑娘的遭遇固然可怜,可这和我又有什么干系?”
杨萍摆摆手:“令主别急,您感兴趣的事我才正要说。刘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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