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众人听闻此言,立刻放下手中采买之物冲上前去,一矍铄老仆焦急地吹响胸口银哨。
水千帆虽闭眼,但意识依旧清醒,她仔细听着这哨声的律动,李天然的衣带中也有一枚银哨,原是这样的用途。
片刻,湖上划来两艘小舟。
“快将少爷抬上去!”老仆大声喊道。
水千帆腹诽:“李云山真是选了一个好地方,但凡有外人来此,必乘舟上岛,若敌人来犯,对方情势如何,站在岛上高处便尽收眼底,岛上若物资充足,更是易守难攻的绝佳地带。”
约过一刻钟,船抵岛岸。
“然儿,”一个低沉急促的声音传入耳中。
水千帆默然,这应是李云山。
“是谁将我儿伤成这样!李全,你在何处发现少爷的?”那声音夹杂着愤怒和急切。
方才的老仆将所见之事汇报过后,李云山高声道:“郎中怎么还不来!”
说罢,水千帆便听到匆匆赶来的脚步声,她立即调动内息,炁入关脉,可乱阴阳。
手指搭在她的腕脉上,片刻后,她听床边之人道:“庄主,少爷所受外伤颇为严重,看样子伤至少已有一日,所幸兵器上应当无毒,老朽速去配药。”
李云山道:“快去给少爷包扎!”
两个仓促的脚步声,窸窣入耳,这样的碎步应是府内的丫鬟,待其中一人行至榻边,拉过她衣袂之时,水千帆猛然睁眼,腾地坐起,一把抓过那丫鬟的手臂,惊恐着对她嚷道:“爹,有人要杀我!”
小丫鬟错愕,惊呼后退,撞倒后面人身上,打翻盆中之水。
李云山飞步向前,坐在床前,红着眼睛道:“然儿,爹在这,你这是怎么了?是谁要杀你?”
水千帆将头侧过,这人是李云山?按年纪算,他也不过四十岁上下,怎地满头白发,衰老至此?
水千帆一把躲过身旁丫鬟手中包扎的剪刀,对李云山大叫道:“别过来!杀了你!”边说边挥舞着手中剪刀,身上伤口猛然撕裂,鲜血又氤出一片。
李云山连连后退,忙道:“好,好,我们不过去,你小心伤了自己。”
“然儿,别!”急切的声音从院中传来。
水千帆侧头,来人是一中年妇人,身着墨绿襦裙,虽露风霜之色,却也难掩姿容,相貌甚是端庄迤逦,她是李云山的妻子,李天然母亲?
踏入门的那一刻,看清床上之人情状,那妇人的眼泪夺眶而出,哭道:“是谁把你伤成这样?”说着便向前走去。
“走开!”水千帆怒目破声道:“别靠近我!”
她此刻方知,装疯卖傻也是气力活,早知道砍自己那刀就该轻一点。
李云山抬起手,拦住那妇人,示意周围人都退下,自己也拉着那妇人缓步倒退出去。
刚迈出门槛,急道:“快去让郎中再来!”
屋内,水千帆侧过身,快速将伤口包扎好。
屋外,李云山在院中来回踱步,见那郎中走来,跑着迎了上去,指着屋内道:“怎会这样?”
郎中俯身从门缝中望去,犹疑道:“许是受惊吓所致,庄主莫忧,我加几味安神凝思的药进去,看少爷是否有回转。”
水千帆躺在床上,凝神听着。
“怎么样?”李云山急步向前,拉住一仆人道。
仆人小心翼翼,微微抬头,怯懦道:“庄主,少爷没准多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少爷还是不认人?”李云山急道。
门外几个仆人面面相觑,“老爷,少爷逢人…逢人…”几个仆人瑟缩道。
“唉呀!快说!逢人怎么样?”李云山道。
“少爷…少爷逢人就叫爹。”
听到此处,屋内的水千帆微微一笑。
——
这半日,门外来来往往,人声攒动,未有安宁。夜色降临后,逐浪山庄大不相同。
门外的人全然不见,整个山庄内鸦雀无声,树枝被风吹着莎莎作响, 落在地面上的影子像女人的发丝,胡乱摇曳,冷月鬼祟蛰伏,露出一抹青白的余晖,落在窗棂上,透着寒气。
门外骤然一声儿锣响,惊得水千帆的心紧了一下。
“月上高空,水鬼索命,铜锣一响,不得出入。”外面的小厮扯着嗓子喊了一句,便匆匆跑掉了。
水千帆凝眉,悄声起身,逐浪山庄果然有鬼。倒不是鬼神的鬼,而是心中有鬼之鬼,
今日却不能轻举妄动,她需静待时机。
她抬步绕过屏风,木榻旁立一面书架,上面摆满了书籍,水千帆随意拿起一本,扉页上的字迹方正工整,苍劲有力,上面写到:“大虞天佑元年二月初九,李天然收。”
她又按着顺序取出几本查看,便明白这书架上的书是按收入时间排列的,按字迹看,应都出于李天然之手。
“天佑元年,天佑二年…”水千帆以此翻看,最早的一本书是十年前收的,再往前便都没有了,“他十二岁前为何了无痕几?”她心中疑道。
她驻足在书架前,翻看许久。医学药理,农耕商经,史书传记,连杂书话本也应有尽有,且这些并非放在此处闲置,几乎每本书上都有翻阅痕迹,晦涩之处还有注解,很多书目还另有注书,他写的观感总结有些竟比原书还厚,水千帆按照时间顺序挑选了几本阅读,初时,他的注解都是引经据典,挑出书中重要或传神之处加以详解细究。大概十五岁后,他的注解当中便加入了自己的感悟,且对一些书中的不足之处进行改注,有几处写的甚是精准,确要比原著鞭辟入里。
水千帆笑了笑,这一架子书唯独没有武学典籍,也难怪他武功平平。
这室内各处皆不染尘埃,书架上却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想来他多半有叮嘱,无需府中下人清扫此处,这书架一直由他自己整理。
她继续翻找查看,靠墙的那一侧应是近几年收录的书目,头顶一层书架边缘尤为光滑,水千帆将里面的书取了出来,仔细翻阅后,并未发现特别之处。她将手探入书架内部,轻轻敲了敲两侧,靠墙的那侧声音更清脆一点,她掩着木板缝隙探入,用力外拉,木板翻落在手中,果然有夹层。
夹层内是一本牛皮作封的册子,看样子已有些年头,保存却格外细致,外面用油纸包裹,内里还放置了一小块儿樟木。
她翻开第一页,看到上面的字,心仿佛被扯了一下,额上顿时生出层层薄汗,那册上第一页写满了一个人的名字——云一舟。
他知道云一舟?水千帆的心悬在胸腔内。
她向后翻了一页,上面写到:吾今日在黄鹤楼偶遇江湖人士,听得他们谈及云一舟,方知世间真有此人,谈及他时,他们一定要加上前缀——妖女,原来是她非他。
天佑五年九月初九
她又翻了一页,上到:于浔阳河畔,向说书之人打听,说她用狡诈手段胜了庐仙剑派五关,取胜后盗走神剑秘籍,从此祸乱江湖。
不知其言真假,但能胜庐仙剑派五关,就算手段不光明,实力也不容小觑,有这等身手定能名扬四海,为何会祸乱江湖?所谓祸乱因何而起,那人却未能说明。
天佑六年二月二十六。
接后是:吾寻去听风小筑,查阅相关武林史,有关她的记载寥寥数行:此女天赋佳,然心术不正,伙同庐仙剑派叛徒窃走水月剑法,与异族妖人往来密切,欲夺取中原武林各派绝技,迎异族来犯,后被大侠丁振南重伤,消声灭迹,或已不治而亡。
天佑六年十二月初二。
往后数页,写得皆是关于云一舟的听闻,最后一页道:他们皆说你是妖女,是武林之耻,我心存有疑,可关于你的一切仿若人间蒸发,我想证实是真,亦或证明是假,皆无处着手,你究竟是怎样一个你?和我到底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你的名字总出现在梦里?关于你,有太多疑问,但我总觉得你还在世上,我多希望你还在这世上。
天佑十年正月初一。
天佑十年正是今年,他也觉得他们还活着?可他的视角里为什么只有云一舟,他不识张九遥?是不是说明…?!
她不敢往后去想,似乎哪一种答案她都不能接受。
她滑落的身体坐入椅中,身旁是青瓷水缸,里面有几尾锦鲤,月光映射到水面上。她看着水面中的“自己”,可叹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确是眉目如画,宛若枝头悬月,皎洁却不疏远,柔和亦不失辉,但就是和那张脸对不上一点。
若都是月亮,也应是海底沉月,即便低到不能再低,依旧是磅礴而深远。
水千帆眼睛陡然一转,窗外有人!
“嗖”的一声,那人翻窗而入,她顿觉背心一冷,一道凌厉的剑气倏然袭来,几乎在来人出手的一瞬,她便断定,此人功力甚高,远非李天然可比。
她侧身闪躲,脑中迅速飞转,不能冒然出手,她不确定这人究竟是何用意,若是山庄中人,前来试探,与其相搏岂不是露了马脚。但能看破她幻身术之人,绝无道理在此地出现,她抓起一旁的茶碗,高高举起。
未等她砸向地面,那人再次出手,这一招更为迅猛,宝剑几乎擦着她耳边滑过,刺得空气凛凛作响。
转身退步之时,她将茶杯放回桌面,水千帆看得清楚,那剑上无刃。
宝剑未开刃,何谈刺杀?
她将目光聚在那人身上,他蒙着面纱,看不清真容,观其身形应是女人,周身剑气凝聚浑厚,势如破竹,水千帆脑海中迅速闪出几个高手的名字,凝神之时,瞳孔倏忽放大,这人是独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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