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辞冷冽的嗓音响起,如同平静的湖面漾开一圈涟漪,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这位年轻却不苟言笑的掌权人。
几位师姐更是睁圆了双眼,目不转睛地用视线在两人间来回扫射,要知道,谢辞序天性淡漠,即便是时有资助京北大学,私交仍旧泛淡,从不会多管闲事,更何况是为人解围。
相较于众人的讶异,两位当事人倒显得无比平静。
岑稚许眼里的意兴阑珊消散一些,灼然的视线同谢辞序相撞,似是觉得她的眼神太过热烈,谢辞序眉心微不可闻地跳了跳。
他轻咳一声,提醒岑稚许别太过火。
这份暗示非但没有奏效,反而将星星之火引燃。
岑稚许的目光轻落在他的喉结处,饱满而锋利的形状,抵在衬衣领口处,像是从未被人染指过,透着斯文禁欲之感。
美色是最容易诱人堕落的罪恶毒药,有那么恍惚的一瞬间,岑稚许在想,谢辞序这样的人,尝过接吻的滋味后,会不会跟她一样上瘾。如果在意乱情迷之际,吻他的喉结,这双漠然似清雪的眸子,又会变成什么情景?
当着本人的面臆想,让岑稚许从心底生出一种难以言说的微妙慌张。
她收起乱七八糟的思绪,礼貌颔首,一双软唇轻抿着,主动调整站位,填补了照片构图的缺陷。
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多留。
举着摄像机的学生笑容灿烂又生涩,向院长比了个“OK”的手势示意,谢辞序那张面孔随意捕捉都很出众,完美到挑不出一丝瑕疵,同站在他身侧,隔了一小段距离的岑稚许,看起来竟无比般配。
院长在同刘老说着挽留用餐的话,谢辞序淡声推辞。
凑过去看照片的学生自觉没有加入大佬的话题,小声指着照片感慨:
“阿稚的面部平整度也太高了,研究室这顶光把大家照得像妖魔鬼怪现形,只有阿稚跟开了美颜磨皮滤镜似的。”
“谢总的五官也好绝!你俩跟我们仿佛不是一个图层的。”
“可以直接放到学院官网写一篇新闻稿的程度。”
岑稚许扫了眼照片,大概是众人的玩笑话影响,竟觉得是有那么几分合适,两个人拍照都一样习惯冷脸。只不过,她的冷是只有眼神泛着冷,唇角轻弯起柔和的弧度,而他的冷,是面上没有一丝情绪的寡淡。
连拍可以捕捉脸上许多细微的情绪,岑稚许还没翻完,谢辞序同院长那边就已经结束了交谈,热夏季节的天气总是多变,枝繁叶茂的树影摇曳,旋即席来狂风暴雨,掀起一片浅淡的尘土气息。
研究室连着长廊,楼上就是会议室,有茶水总比研究室里全是书卷和成堆的纸质书籍更适合待客,院长见状提议,“谢先生,这雨来得及,一时半会应该也停不了,要不去楼上稍作休息?”
“麻烦了。”谢辞序说。
等这位金尊玉贵的谢先生离开后,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岑稚许忍俊不禁,“看样子这位谢先生应该经常捐赠,怎么你们这么紧绷,他很难伺候?”
师姐思忖了半晌,解释:“他不是那种事多又烦人的,主要是气场太强,跟普通人有壁,感觉也挺不近人情的。”
“是挺傲的。”岑稚许应声,想起什么似的,“不过倒也没那么无可救药。”
“他上次来参加校庆,表白墙和各种群全都炸了,铺天盖地都是各种偷拍视角的生图,比顶流来学校的影响程度还高。”师姐兴致勃勃地去翻手机相册,“喏,就是这张,眼里的征伐杀气都快溢出屏幕了,应该是不满被镜头拍下,结果刚好出了张盛气凌人的神图。”
谢辞序这种风格的男人很少见,皮囊如此绝佳的更是稀有,现如今娱乐圈都找不到这款,他就算没有投生在钟鼎鸣食的谢家,顶着这张绝杀脸,也足够半辈子吃喝不愁。
先前从没关注过,也就不知道谢辞这么受欢迎。
直到他闯入她的视野,周围仿佛每一处都能看见他的影子,就连身边的人也意外同他有所交集。
心理学上,将这个叫做视网膜效应。
岑稚许真正看清那张被奉为神图的照片后,捺不出发出了很轻的惊叹声。他坐在观众席的第一排,半倚着,姿态慵懒而倦怠,骨节分明的手中把玩着一枚校庆纪念徽章,从拍摄角度来看,应当隔了很远,模糊的像素也难以掩盖那股若有似无的疏离。
“怎么样,是不是看起来凶得要死,也帅得要命。”
话音刚落,谢辞序一行人已然下楼,擦肩而过之际,岑稚许指尖轻点了下屏幕,将手机还回去,询问:“师姐,能借我把伞吗?”
“你要拿就拿去呗,反正你赵师兄他们搁了挺多在研究室里。”
师姐热情地去柜子里翻找,岑稚许坐在原地,意识到谢辞序极具侵略性的身躯就在她身侧,心跳莫名慢了半拍。
“岑小姐。”
纷杂的雨声里,落地的声音仿佛也沾上一缕潮意。
岑稚许抬眼,漫不经心地看向他,分明是仰视的姿态,却让谢辞序生出一种强烈的错觉,地位颠倒,孤高悬于天际的月亮,倒影在水面时,才是真正的昙花一梦。
而这海市蜃楼般的瞬间,被她毫不留情地收回。
岑稚许大方展露笑颜,“刚才谢谢你给我台阶下。不过碍于在场的人太多,我不好表现出跟你认识的样子。”
沉吟片刻后,谢辞序眸光转向幽深,似是对她的回答不满意。
“跟我认识,会给你带来麻烦?”
也许是一开始奠定的基调作祟,在她面前,他说话向来单刀直入,言简意赅到没有任何过渡的引句。
这句话带有一点兴师问罪的意味,岑稚许不想太圆滑,似笑非笑道:“是会给你带来麻烦。”
谢辞序没有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默认了她这套说辞。
岑稚许以为他会说些什么,再不济嘲讽一句,劝她收敛。
但他只是淡瞥她一眼,便离开了。
透过雨痕斑驳的玻璃窗,岑稚许看见劳斯莱斯并未急于启动,单向可视的车膜隔离了窥探的视线,她看不清里面的情形,在急促搅动的暴风雨里,它像一只沉默蛰伏的凶兽。
雨势并未有渐停的趋向,雨水汇集,留下蜿蜒曲折的水痕。
雨刮器摆动,车子已然点火,但没有谢辞序的首肯,司机不好贸然启动,感觉他像是在等什么人,又觉得不合常理,频频扫望。
宴特助见状,试探性地问:
“谢总,要先回集团吗?”
后座假寐的男人睁开眼,余光不经意间落向窗边,只余一片空寂,哪里还有那道窥伺的视线。
他单手扯松领结,寒潭似的深眸夹杂着一丝波澜,“去天禧苑,晚上的行程你调整一下,市场部的会议改为线上,让许辉先带他们团队汇报半年度的指标完成情况。”
“阿稚——”
“你换把大点的伞,免得待会淋感冒了。”
车外的呼唤声穿破空寂,打断了谢辞序的工作安排,只见那道纤瘦的倩影在雨中点地,她撑的那把伞也不知道放了多久,伞面锈迹和褶皱斑驳,像是随时会被风折断。
或许被风折断的不止伞柄,还要她不堪盈盈一握的腰肢。
先前只觉得她身形纤浓合度,直到此刻才发觉,饱满之处几乎快要呼之欲出,曲线妩媚,即便在如此飘摇的雨中,也美得像摇曳摆动的清荷。
她这样走过来太过惹眼,宴凛只一眼便克制地收回视线,倏地收紧的心脏扰乱了思路,让他一时间忘了回应谢辞序。
“宴凛。”
谢辞序沉声,眼眸闪过莫名的锐利,曲起的指节轻点,“让人力在OA上发布公告,工作的时候分心,还需要我来提醒——”
宴特助低头:“抱歉,谢总,我马上联系。”
谢辞序行事风格纵然雷厉,对身边信任的人却算得上宽厚,只要不犯原则上的错误,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今天竟生出一股莫名的烦躁,实在罕见。
岑稚许就这样再次撞到了谢辞序的枪口上,劳斯莱斯车型比较宽,占据了大半道路,她侧着身正欲绕过,车窗缓缓降下,谢辞序拧眉睨向她,声色泛冷:“雨这么大,你现在走?”
明明是关心的话,从谢辞序口中说出来,没有半分温度。
岑稚许指尖蜷了蜷,“我打了网约车。”
谢辞序声音很冷静,很轻易地拆穿:“这里很长一段路都限制网约车通行。”
他微微一顿,见她胸前衣襟微湿,不动声色地将目光落点停留在她素净的脸上,“你打算就这么走过去?”
岑稚许表情无辜:“师姐骑她的小电驴送我过去。”
谢辞序眉峰挑起,似是在思考小电驴是什么东西,岑稚许心里感慨太子爷还真是稳坐高台,连这点生活常识都没有,“就是电瓶车,她有遮雨棚,待会可以罩上去。对了,还有雨衣,双重保险,也不至于弄得很狼狈。”
听了她的描述以后,谢辞序大概理解了什么个保险法,表情一时间变幻莫测。
岑稚许身上有种娇养长大的自洽感,又出现在射击馆和拍卖会这样的场合,谢辞序很难不怀疑她的身份。
到了现在,他愈发看不透。
“岑小姐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送你一程。”
岑稚许故意折腾,为的就是这句话,她欣然应允,“那我跟师姐和刘老说一声。”
车内很宽敞,谢辞序坐在另一侧,后排杯架上放着一杯咖啡,清浅的乌木香气若有似无地笼罩在车内。他的手自然垂落,腕表折射出细碎的光,岑稚许看清型号,觉得谢辞序品味不俗,跟她审美还算一致。
或许是注意到她的注视,谢辞序收回手,改为搭在西裤上。
岑稚许发誓,她只是单纯地欣赏,西裤面料质感不错,包裹着一双强健有力的长腿,搭在膝盖上的手是筋络分明的漂亮,惫懒的坐姿多了一股难以言说的清绝。
不过盯着异性这样看,到底还是不太合适,岑稚许欲盖弥彰般夸赞:“谢先生的手真好看。”
二十八年来,没有人敢这样换胡乱扫视,再单独夸他的手,谢辞序有些后悔让她上车。
“……”
岑稚许是个很能适应环境的人,面对他不言的冷淡,她也不恼,滴溜溜的视线得寸进尺地移至他几分钟前才扯松的领带上。
原先系的是什么领结她没注意,只觉得谢辞序真是耐看,锋利的喉结旁泛着不明显的酡红,大概是解领带时太过粗暴,磨红皮肤也不在意。
禁欲的气质一旦被打破,必然会衍生出更加轻纵的反差。
他看上去似乎也不像想象中循规蹈矩。
“谢先生的……”
“岑小姐,安静一点。”
谢辞序冷着一张脸,屈指疲惫地揉着眉心,制止了她对于他身体的赞美。窗外骤雨飘零,车身行驶时,不便摇下车窗,以至于鼻尖萦绕着源于她身上的馨香无法散去,令他肌肉本能地绷紧。
不能继续逗弄他,岑稚许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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