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前,宴凛推来了谢辞序的微信。
该不会是为了等她主动加好友,特意取消了那一大堆申请限制吧?
岑稚许的心情顿时变得有些微妙。
她一时兴起,想用坏心思逗逗他,故意让他帮她拉上晚礼服侧腰后拉链,他冷着一张脸,将周遭的空气都冻得僵硬几分。其实那时,她已经做好了被他拒绝的准备,出乎意料的是,他明明看穿了她的企图,仍旧清醒着自投罗网。
谢辞序的指腹很烫,哪怕克制着保持着绅士,掌心未曾触及过她的肌肤半分,隔着那层单薄如蝉翼般的布料,存在感仍旧十分鲜明。
大概是从未有人向他提出过这样的要求,谢辞序的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可以带有一点不自知的粗暴,让人轻易便能联想到,像他这样骨子里都透着强势、傲慢的男人,陷入欲望的漩涡时,会是怎样的强势、掠夺。
气氛升温到最意乱情迷之际,岑稚许匆忙逃离,连声谢谢都没来得及道。
戛然而止才让人回味悠长。
对彼此而言皆是。
回想起险些吻上去的那一刻,岑稚许怦然的心跳隐有复苏之意,她还没想好怎么回复,于是将手机切回主页,指尖轻轻收紧,状似不经意的回庄晗景:“哪位谢夫人?”
“谢辞序他妈呀,就是谢砚庭第三任妻子,我跟你说,她的手段也不简单,网上都快把她的上位史扒了个底朝天。”
庄晗景作为十级互联网冲浪选手,这些八卦信手拈来,“她出手挺大方的,每年给公益事业也捐了不少钱,不过很势力,听说筛选儿媳的条件相当苛刻,门当户对是基本要求。”
岑稚许大致听过一些传闻,表情没什么变化,“能从传统豪门望族里杀出来,哪有心思良善的。”
“这倒是。”庄晗景点头,“你不好奇她为什么要赞助这场烟花吗?”
岑稚许翘着小腿摇晃,表情带着一点漫不经心,“我只对谢辞序好奇,谢谢。”
“你想钓人家,总得对他的家庭有点了解吧。”
岑稚许笑了笑:“照你这么说,每次有好感前,都得做一场详细的背调,上到父母兄弟,下到朋友同学。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FBI工作呢!”
感情是生活的调剂,不是生活的全部。
“反正我听她们说谢夫人挺传统的,貌似希望儿媳安心做全职太太,据说生一个孩子奖励这个数。”庄晗景比出两根手指头,表情夸张。
“两千万?”岑稚许掂量了下谢辞序平时开的车、戴的表,顿时觉得这位豪门太太也不是想象中那么光鲜亮丽,至少在这种事情上挺抠门的。
当然,也可能是没有权力。
庄晗景摇头否认:“哪能啊!是两个亿。”
“这数字可不小,好些上市公司一年的盈利还够不上呢,直接就能走上人生巅峰。”
岑稚许的看法不同,慢条斯理地说:“你没发现这其中的漏洞吗?谢夫人既想找高门大户,又抛出这个诱饵,先不说算不算物化女性,不是摆明了养蛊似的让大家斗么。”
“妈的,水真深。”庄晗景感慨,“突然发现我要是掉到这种家庭里去,铁定被牵着鼻子走,连自己怎么没的都不知道。”
聊完这些,熄灭的屏幕倏地点亮,不过才几分钟不到的功夫,谢辞序就沉不住气了,发来了第二条消息。
[Abyss:不说话删了]
脾气这么大?
岑稚许见时间差不多了,也不再跟他周旋,打了个语音电话过去。
电话那头顿了几秒才接,岑稚许放低了声,循循地唤:“辞哥。”
谢辞序低醇的嗓音掺进嘈杂的直升机轰鸣声中,显得懒洋洋的,“嗯,你说。”
没有纠正她自作主张的称呼,也就意味着默许关系再近一步。
岑稚许弯着眼,尾音压着调,没往设定好的话题方向靠,有点出其不意悄悄试探的意思,“你那边有点吵,我听不清,是在飞机上吗?”
谢辞序:“对。”
“我听晗景说晚上有焰火表演,错过的话还挺遗憾的。”
他没有搭话,岑稚许接着又说,“回京市以后,就看不到了。”
她将未尽的话咽回去,用以留白填补。
静默的几秒,足以给人无尽遐想。
“我还有半小时落地。”谢辞序敛下眸,并没有同她闲聊的打算,“海上信号有限,你如果非要选择在这时候说些无关紧要的话,不如现在互删?”
“……”
脾气是真挺大的。
岑稚许抿了下唇,好似抓住了惹怒谢辞序的技巧,觉得挺有意思的。他就像是一只有着蓬松漂亮毛发的布偶猫,哦不,也许是伪装成豹猫的猎豹,看起来高傲又凶戾,实际上,大着胆子挨着尾巴蹭过去,他最多也不过是会露出锋利的爪子而已,根本造不成实质性的攻击。
幸好此刻只是语音通话,否则要是让他看到她上扬的嘴角,他肯定又会黑脸。
岑稚许压住那点隐秘的心思,装作不明白似的,顺着他的话呛过去,“朋友间的关心,在你眼里也算多余吗?”
谢辞序眺目望向泛着灰蓝波浪的海面,指尖缠着的领带松泛稍许,浓眉轻折:“岑小姐,我什么时候答应过跟你做朋友。”
“谢先生。”岑稚许咬字,极有耐心地细数过往,“第一次见面,我不懂事,不小心冒犯了您,您没有同我计较;第二次见面,我刚经历一场情绪上的大起大落,脑热向您倾诉,您耐心地包容了我的莽撞;第三次见面,您好心驱车送我回家,又在我遭遇困难之际,向我施援。”
说到这里,她幽幽叹了一口气,嗓音带着点惋惜的味道,“我以为,我们已经算是朋友。”
休息室里有醒好的红酒,庄晗景又让侍者拿了点雪碧和柠檬片兑进去,这种喝法常被人说是土鳖喝法,糟蹋了红酒的醇香,岑稚许和庄晗景却恰恰喜欢,两人小酌了半杯。
不知道是不是有些微醺的缘故,岑稚许说话时牵连着些许鼻音,隔着电流传到谢辞序那边,隐约透着哭腔,听起来格外引人人怜惜。
谢辞序滑过一丝心烦意乱的燥意,跟她相处,总是让他拿捏不定分寸。她看起来是有着一颗强大心脏的女孩,无论碰到什么事情,都能游刃有余地处理,可是同他相处时,又偶尔会表现出几分脆弱,长睫垂落时,仿佛随便一缕清风都能让她落败。
他逐渐有些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她。
“所以。”谢辞序喉结轻滚,嗓音低沉,“岑小姐的朋友是怎么称呼你的?”
曼塔玫瑰似是已经盛开到了极致,淡紫色的花瓣倏然落地,岑稚许惜花,蹲下身拾捡起来,听筒里,只余下沉默的引擎轰鸣声,白噪音似的渡过来。
岑稚许饶有兴致地将花瓣撒进清水里,看它缓缓漂浮,仿若重获新生,估摸着谢辞序的耐心即将告罄之际,淡淡启唇:“阿稚。”
“亲近的朋友都喜欢叫我阿稚,如果谢先生不介意的话,也可以这么称呼我。”
这句话的重音落在前两个字上,谢辞序大概听出来了,毕竟她的意图如此明显,那点心思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他没有接招,或许是并不想就此纵容她,声线犹如一汪流淌的幽泉,“我记住了,岑小姐。”
通话以他那边的信号不稳而被迫中断,像戛然而止的音符键。
那晚的焰火表演很美,岑稚许拍了许多照片存在相册里,并没有急于同错过的人分享。
宴会结束后,她沿着海岸线往南,去了一趟澳城半岛,星顶酒店十周年庆典还在筹办,新年度的联名合作也没有敲定,原本的候选名单是以优雅高奢闻名的国际珠宝品牌,这是较为保险的方式,以往赠送VIP客户的定制款胸针一直备受好评。
毕竟,能够同品牌方谈来独一无二款式的酒店屈指可数。
她却始终觉得,在竞争日益激烈的环境下,守旧是迈向衰败的预兆。
交接好会场布置的其他细节,岑稚许疲惫地揉着太阳穴,晾了谢辞序一天,这才给他发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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