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牖而过,拂得茜纱起落不定,帐影浮在玉色地面上,晃荡似惊蝶扑簌。
江闻笛怎么都没有想到,宴太后对宴清束居然偏心至此,欲让江家二女都嫁入王府。
宴太后眉尾上挑:“怎么,都对哀家的决定不满吗?”
江闻笛微微欠身:“小女谨遵太后娘娘懿旨。”
她余光瞥见江宜拂霎时惨白的面容,一股快意如福蜘攀细丝,顺着脊椎爬上来,轻轻拽着心尖发颤。
如此一来,南归霄空费心思,设宴邀宾一场,最后落得个竹篮打水,怀中空空,此后少不了沦为坊间笑谈话资。
而江宜拂在宴王府,比在三皇子府报复起来更加容易。江宜拂做世子侧妃,位份在她之下。说直白些就是个妾,见到她还要唤一声“姐姐”行敬礼,何不快哉。
“妹妹你……”江宜拂上前一步,眼中噙着泪意,似悲似愤,“太后娘娘,臣女出身清白,家风严谨守礼,怎可做出二女共侍一夫这等有违伦常之事?!此乃辱没门楣、败坏家声之举,叫我江家百年清誉何以立足?颜面何存!”
言罢,她泪珠涟涟,俯身叩礼,额头几近触地,语气中满是不容置疑的决绝与悲怆。
江闻笛冷眼瞧着,只觉讽刺。
前世新婚夜,她落下的泪,是江宜拂今日数倍。
当时,江闻笛求宴清束暗中换回二人。她回三皇子府后,南归霄怨她鲁莽,怒而离府,新婚夜彻夜未归。
一连冷落两日,直至回门前夜,南归霄方才归来,哄她说是忧她安危,怕宴王府迁怒于她,气极之下,言辞过重。他这几日外出,是为给她善后,送了宴王府不少名贵药材,赔礼告罪。
反观江宜拂那头,宴清束翌日病倒,江宜拂佯装心疼,衣不解带照料数日,赢得上下一片赞誉。
一缕清冽的幽香忽地漫入鼻腔,宴清束从侧靠改为坐正,现离她不过一臂之远。
“皇姑祖母。”宴清束轻轻唤了一声,微微摇头。
他的态度,明显不像是赞成。
南归霄赶忙合手,弓腰一礼:“皇祖母,今日乃是黄道吉日,天时地利人和齐聚,有道是双喜临门,方能驱凶化吉。两桩喜事并作一处,更能以双倍祥瑞,保两府皆得安康顺遂。”
“何况,江家二女都入宴王府。那寒山寺中,了尘大师专门为表哥系的一根千结红线,点起的千盏莲灯,可就……”南归霄语气微顿,眉宇间浮现恰到好处的忧色。
宴太后略一沉吟:“你说的有几分道理。说说,你想如何处理?”
南归霄:“我看,将错就错。”
江闻笛心里暗惊,南归霄竟然如此直白的说了出来。果然,话音未落,便听宴清束道:“三表弟,你这话可有意思了。”
清润温和的嗓音中,罕见地带上了些许令人琢磨不透的深意。
一件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情,挑明了,可就不能由着约定俗成的“默契”行事,非要在面上撕扯出个青白分明,高下对错出来不可。
鼻尖疏影摇枝,芬芳渐淡,宴清束重新后靠,陷入软榻。
“江家二女都倾慕表哥,表哥娶谁都是一般。”南归霄顿了顿,眸光中寂寥之色满得直往外溢,“事已至此,怀野愿为了表哥名声,退让一步,认下错娶的江大小姐。”
若非有着十余年日日共饮,夜夜同眠,对江宜拂的神情熟悉到连她眉梢眼角最细微的颤动都能辨出,江闻笛只怕也难以察觉,她嘴角勾起的那一抹浅浅笑弧。
那缕清冽的梅香仿佛堵在胸口,发酵,酿出闷热和酸腐。江闻笛眼睑不觉垂落,视线虚浮地落在堂中那方纯净如雪的大理石地板上。
她脑海中不合时宜的想到:这般不显山不露水的富贵窝,遍寻整个南朝,也只有宴王府一家而已。
若是中间,没有那道冰面断开似的裂隙……她沿着裂缝望去,正正撞上了宴太后的森森目光,方才离去的嬷嬷无声无息的静立在侧。
心中无鬼,自然无畏。
江闻笛自然地移开视线,重新放到南归霄身上。
“换嫁”祸事上,她是再清白冤枉不过的了,不怕嬷嬷查出什么。
“孟子曾云‘养吾浩然之气’,三表弟实在君子典范,我自愧弗如。”宴清束蓦得开口。
南归霄眼底浮着层薄雾似的茫然。
“不是谁都甘心娶个心里没自己的女子做正妻。因这缘故宠妾灭妻的,古往今来可不少。”宴清束低咳了声,又道,“三表弟愿意承担起这个责任,实乃陛下和王贵妃娘娘教导有方。”
场内霎时静默如深潭,连烛芯爆裂的轻响都清晰可闻。
这话说得,但凡南归霄日后再纳侧妃良人,非但不是君子作风,还有违父母教诲。
江闻笛生生压着上扬的唇角,瞥见南归霄耳根涨得通红,目光在江宜拂与宴清束之间来回游移;江宜拂低垂着头,从她的角度看不清神色。
不过,上一世南归霄都能为了江宜拂,后院只有她这么个好哄的摆设,这一世……
没过三息,江闻笛就听见南归霄哽着脖子,憋出来一句:“多谢表哥提醒。我身为皇子,婚事多身不由已。只好委屈江大小姐,做我的侧妃了。”
江闻笛一愣,见江宜拂仰头望向身侧站着的南归霄,泪水顺着瓷白脸颊无声滑落。南归霄对上她的目光,像是被烫到般迅速别开脸去。
宴太后淡淡“嗯”了一声,为这场闹剧画上句点。江闻笛垂目,礼送太后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正堂之外。
更深露重,回廊下的宫灯明明灭灭,将守夜侍从的身影拉得细长,在朱红廊柱上投下摇晃的暗影。
南归霄胸口剧烈起伏,喉间溢出一声郁气难消的闷哼。广袖甩开,大步流星踏出两步。行至殿门朱漆立柱旁,他才蓦然侧首,声音裹着压抑的不悦:“拂儿,我们走。”
江闻笛急忙上前,小心地托住江宜拂肘弯,将人从冰凉的地砖上搀起。
“姐姐,夜深了,先回皇子府吧。”她嗓音借着搀扶的动作,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胛,面上扬起一抹带着怜惜与关切的温婉笑意,“我送你。”
从皇子正妃一下子变侧妃,对江宜拂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此刻眼底血丝蛛网般蔓延,直愣愣地望着仅一步之遥的南归霄。
江闻笛附在江宜拂耳边,状作关心叮嘱道:“姐姐,不管如何。今日新婚,高兴些,可别冷落了三皇子殿下。”
“旁的,日后我们再徐徐图之。”她说得极轻。
江宜拂听后,唇瓣微起,似有万千言语在齿间辗转。
未等江宜拂吐出一子,身后,宴清束淡淡唤道:“三表弟暂且留步。”
南归霄即将迈出门槛的步子被精准截停。
江闻笛瞧南归霄肩膀狠狠抖动,仿若街头游艺人豢养的一只猿猴,被抢食物气急,却无法反抗地直楞楞转回身子,继续完成表演。
“怎么了?”
宴太后没在,南归霄连声表哥也不愿意叫了。
“此事本打算婚后再亲自去三皇子府与三表弟细谈,奈何夏秋之交不便出门,索性现在相商。”
南归霄闭了闭眼睛,强压脾气:“你直说就是了。”
“听闻,三表弟手里有一只南海荧火夜明珠。”
“不错。”南归霄下巴一抬,“此乃南海荧火夜明珠,实为天工造化之奇珍。千颗夜明珠中难觅其一,纵览南海贡珠,亦属极品中的翘楚。”
窗外银河倾泻,千万点水珠落在白玉地砖上,被人赋予“光斑”之名。
成婚仪式劳累,又经神思高度紧绷后的骤然松懈,此刻江闻笛只觉浑身倦意如潮水般漫上,那话语飘入耳中,又被夜风打着旋儿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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