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醒来,天已经彻底亮了。
药香袅袅。
林朝芳费劲地睁开眼皮,胸膛上下起伏了一下,察觉到几分紧绷感,她抬起手想要摸一摸,可是一动就扯到了伤口,她疼得泪花都要冒出来。
正当此时,帘外传来一声叹息。
“这位姑娘伤势比较严重,需好好调养,不能四处奔波了,否则留下后遗症后悔都来不及……这伤恐怕十有八九会留疤,你且照料着,随时来药铺取药。”
那苍老年迈的声音说罢,林朝芳便听见门合上时发出的吱呀声。
“……留疤?”
她喃喃低语,脸色疼得发白。
彼时已近黄昏,透过敞开的窗户,几只不知名的野鸟在空中追逐嬉闹,斜阳惨淡,透过云层,铺上了一层刺眼的光芒。
那道光却不偏不倚地落在她的侧脸,明明没有一丝温度,却烫得她有些难受。
“醒了?”
林朝芳早早闻到药香,十分警觉地闭上眼睛,缩在床上装死。
他安静地站在她身旁,泠泠如碎玉的嗓音没有一丝波澜。
“我知晓你醒着。”
林朝芳知道自己骗不过他,睁开眼睛,盯着那碗黑乎乎的药,弱弱抗议道:“……可以不喝吗?”
少年沉默着盯着她。
林朝芳无可奈何,勉强支起身子。
肩膀的鲜血又溢了出来,白色纱布瞬间被血渗透了,像是墨掉进了水中。
谢道安出手稳住她的身形。
温热的掌心扶着她的双肩,林朝芳唇色惨白,欲哭无泪地扯出一抹笑,“多谢。”
“还是先换药吧。”
少年道长叹了口气,将桌案的药罐一一打开。可在某一时刻,他的动作忽地顿住了,目光落在她的右肩,迟疑不定。
林朝芳才意识到什么。
上药上药,得先脱掉衣服才能上药。
少女的脸上飞快闪过一丝薄红,“要不我自己来吧?”
闻言,谢道安定定地望向她,漆黑润泽的瞳孔似乎连一丝温度都没有,他低头摆弄手中的药罐,不容置疑道:“我替你上药。”
她没再吭声,紧紧攥着被衾。
这半个月来,大大小小的伤她都受过,可所有的伤都是她自己包扎的——
她不习惯别人为她做什么,甚至……讨厌麻烦别人。
可这次不一样了,在这恶劣的条件下,不上药是会死的。
林朝芳缓慢褪去衣衫,露出鲜血淋漓的右肩。
谢道安眼帘低垂,修长白皙的指尖握着石杵捣草药,将其敷在伤口的时候,她冷不丁地颤了一下。
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林朝芳隐忍地不发出一丝声音,偶尔疼了,只紧紧攥着床上的被衾,圆润小巧的指尖扭曲地像是变了形。
她勉强抬起头,妆台上的铜镜将她分外狼狈的模样通通照了进来——
墨似的乌发逶迤搭在肩头,过分惨淡的眼瞳,塌塌的鼻梁,脸颊更是往里凹陷,像是多日没进食过似的,一副营养不良,灰扑扑的长相。
而反观镜中少年的俊美无双,他有着一双漆黑润泽的眼瞳,宛若一汪看不见底的深潭,那乌黑浓密的长睫低垂而下时,连眼底的阴翳都是极为绮丽好看的,他的鼻梁高挺似黛色远山,唇薄而软,一举一动都透着矜贵。
此般对比下来,她的脸普通而平凡,毫无亮点,像是一滴水落入了大海。
而镜中俊美少年坐姿矜持端正,脊背宛若一截青竹,永远是直挺挺的,仿佛世上没有什么事物或是人令他折腰。
这样的存在,她单是靠近就有些胆怯了。
小小的房间弥散着浓重厚实的苦涩味。
肌肤上的钝痛令她痛不欲生,她的眼前炸起一片又一片的白光,有好几次,她恨不得就这样昏死好了,这样就不会再感到疼痛。
右肩的窟窿看上去狰狞可怖,谢道安眼帘低垂,放轻手中力道。
“疼吗?”
正紧紧地咬着牙齿,少女坚强地摇了摇头,逶迤乌发也随之摆动。
“不疼。”
林朝芳努力让自己声音不那么颤抖,可咬紧牙关憋出来的嗓音,如何掩饰也会露出破绽。
指尖停在半空,谢道安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落下之际又轻了些。
他知道她在强撑。
尽管这些日子她从未问起过惨死的家人,但有时看她环着膝头,盯着某处发呆,身体虽同他一起,但灵魂却早已不属于这里。
床上的被衾被捏得皱成一团。
纱布重新缠上去后,谢道安端着桌案温热的汤药,一点一点喂入她的口中。
被人服侍的感觉很奇怪,林朝芳不敢抬眼看他,迷迷糊糊地盯着碗中黑乎乎的汤药,一口接一口。
碗空了。
咽下汤药时还不觉得苦,回味起来,连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了,她拼命地往自己口里灌水。
在水杯倒空前,林朝芳怔然抬头。
小道长那骨节分明,修长干净的手停在半空,骨骼的每一寸凸起都异常漂亮,像是在博物馆里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可她看得分明,他那晶莹剔透如白玉的掌心中,多了几枚亮晶晶的硬糖。
林朝芳抬起眼帘,那双因疼痛而黯淡的双瞳登时光亮起来,似是看到了救命稻草。
谢道安盯着她那张苍白,强撑平静的面容终于撕开假象,露出了女儿家应有的模样。
“真甜。”
林朝芳努力将糖压在舌尖,心里暖洋洋的,她抬头看他,神情认真,“谢谢。”
……
时光如白驹过隙。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过了两个月。
少男少女的相处从一开始的不熟稔,到如今的互相照顾,彼此扶持,日积月累,之间的关系渐渐变得紧密起来。
林朝芳后肩的伤势渐渐好转,也能下床了。
谢道安怕她无聊,给她买了一堆话本子。只不过她对这个世界的语言属于能听懂,但不认识的阶段,那些话本子终究是落了灰。
但又不想辜负他的好意,林朝芳有时会翻翻那些书,自学这个世界的语言,同时又担心把自己世界的语言忘得一干二净,所以她现在养成了写日记的习惯。
这日,她伏在屋内的桌案上写着日记,谢道安则是出门替隔壁村庄的村民除祟——
人人都知道这里住了位面冷心热的小道长。
当院外摇摇欲坠飘来一个漂亮的燕子风筝,并挂在院子里那棵遮天蔽日的榆树上时。
林朝芳一开始并不打算取下来。
手臂受了伤,虽然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她还是不太敢用力。
直到院外传来几声无助的哭喊,她才放下写了一半的日记,借着草垛爬上院子上的白墙。
已近黄昏,斜斜的夕阳打在院落郁郁葱葱的大榆树上。
“别哭啦,我给你吃糖,你叫什么名字呀,是哪家的孩子?”
院墙外,站了名哭得极为凄惨的孩童,瞧年岁估摸只有七八岁大。
林朝芳掏出谢道安给她买的糖,晃了晃。
那稚童惊恐地瞪着她,浑身僵硬发抖,立在原处,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他双腿打颤,委屈巴巴地看了眼树梢上的风筝,又看了看趴在墙头的姑娘,撒脚就跑。
“哎?你不要你的风筝了?!”
稚童渐渐跑远,林朝芳不明所以地爬下草垛,对着水缸里的水面看自己。
她长得……也没有这么吓人吧?
就是白了些瘦了些最近失眠眼底有乌青罢了……
好吧,有点像女鬼。
林朝芳垂头丧气地合上水盖,跑回房间不要命地擦了擦口脂,要鲜红鲜红的才好,只要能遮去她那病恹恹的模样。
她对着铜镜看了好半晌,这才满意地走出门。
……
“女鬼?”
身后跟着涕泗横流的孩子大军,谢道安半信半疑地推开院门,第一眼便瞧见了树上安静的姑娘。
她坐在高高的枝头,乌黑亮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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