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云琅烧退了,身子利爽许多,她醒来扫了一圈,发现同屋的丫鬟们都出去干活了。
以往在薛府,云琅每日寻露水给丁妙姝泡茶,天不亮就起床,忙得不可开交,甚至还被丁妙姝以手脚慢为由头断了她晚饭。
而今在将军府,云琅同几位丫鬟分了活,闲下来后几人还在一起聊天,日子比在薛府轻松不少。
云琅自知身份低微,能被薛奕救出泥潭已经很好了,她不敢再奢望其他。
日子一天天过去,云琅做事时偷偷看着薛奕,怕被他发现故而目光在他身上停留在时间极短。
云琅发现薛奕和小时候相比变化不少。
小时候的薛奕调皮捣蛋又贪玩,就算是一湾水坑、几只蚂蚁他独自一人也能玩上几个时辰。
记得有次薛奕守着一个落下的鸟巢,她恰巧路过凑上去看,薛奕跟母鸡护崽一样堤防她,还捉大虫吓唬她,吓得她抹着眼泪一路哭着回去。
而今薛奕倒没小时候那般幼稚了,他眉头就没展开过,总是一副急匆匆的模样,似乎有什么急事一样,也极少在府中。
听周管家和府中仆人所说,薛奕不在家中,多半是去了校场。
来到将军府,云琅第一次见薛奕穿软甲的模样,恣意张扬。
她甚至能想到薛奕在战场上长缨在手,鲜衣怒马的英姿。
薛奕将她带回将军府后似乎就忘了有这号人一样,云琅多少有一丝失落。
但转念一想,自己不过是众多丫鬟中一个,可有可无,为何薛奕要记住她?
——是的,她没有理由去怨恨薛奕,心里忽生出来的委屈不过是无理取闹。
她要努力赚钱,给自己赎身,然后回到洪河去,也不知母亲病情如何,身子骨好些没有。
云琅的思绪随着凛冽的寒风飘了很远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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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和云琅同屋住的丫鬟桃红昨晚守夜不甚着凉,一早醒来身子不舒服。
桃红负责端茶送水,她怕将病气染给薛奕,便让云琅替她做一天活。
好巧不巧,今日一大早将军府便来了位客人。
云琅拿着扫帚打扫落叶,见一玄色衣衫的男子穿过垂花门走来,她周围的小厮见那男子来了,忙放下手中的活,恭恭敬敬行礼,尊称一声“岳怀司。”
云琅反应慢半拍,也跟着福身,喊了一声“岳怀司。”
男子好像是将军府的常客,虽无人领路,却径直往薛奕屋中走去,好似知道薛奕就在那屋中一样。
那男子走来几步,复而又折过身来,他盯着云琅,道:“以前没见过你啊,你是新来的丫鬟?”
眼神锐利,像是审问犯人一般,云琅被他盯视,心中犯怵。
“七日前来的。”她指尖扣着扫帚,如实回答。
点点头,男子未置一言,转身往屋子走去。
“这位公子是谁?似乎对咱们宅子很熟。”待人走后,云琅整个人放松下来,问了问旁边共事的姐妹。
丫鬟:“怀化司阶,岳子秋,是咱将军的生死之交,常来府上找将军,你别看岳怀司方才看你时眼神凶,其实他人很好,风趣幽默。”
云琅“哦”了一声,埋头正说将地上的落叶扫到簸箕中,那丫鬟戳了戳她手臂,“云琅,你还不去泡茶,往日都是这事归桃红负责,而今你替她,可别忘了。”
若非有人提醒,云琅还真忘了,她敲了敲额头,暗骂自己记性差,忙不迭去厨房沏茶。
拿出茶叶的那刻,云琅迟疑了。
一旁的丫鬟见云琅蹙着眉,手指还捻着几枚茶叶。
云琅盯着茶叶看了许久,就是不泡,丫鬟不免有些疑惑,“怎么了,水都烧开了,再晚待会儿大人要发怒了,难道是这茶叶有问题?不对啊,这可是上好的普洱茶,一月前才买的。”
云琅疑惑,问道:“府上一直用这‘上好的’普洱?”
那丫鬟点头,肯定道“一直都是,府上采买都有专人负责,不会有错的。”
云琅眼皮一掀,眸光中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警惕,见那丫鬟的模样不像是在骗她。
“我以往住在乡下,从未见过普洱,原来是上好的普洱是这样的。”她笑了笑道。
“原来如此,那我来教你泡吧,这普洱茶的泡法和别的茶有略微区别。”
云琅闻言把茶壶递了过去。
在家中时,霜华同云琅讲了市面上茶叶的品类,教她如何辨识茶叶的好劣,如何泡茶。
云琅一直觉得霜华很厉害,精于茶道、绣花、诗词书画,因此她耳濡目染,学会了不少。
方才说的那话是骗人的,云琅不仅见过普洱茶,还知道茶贩是如何用劣茶换好茶的手段。
从瓷罐里的拿出茶叶那刻,她就察觉到了问题。
叶小,易脆,绝对不是上乘的普洱茶,说是边角料倒不为过。
难道是桃红偷偷换了茶叶?中饱私囊?
一路上云琅都在想要不要把此事告诉薛奕,可是她没有证据证明,她刚到将军府不久,桃红在府中的时间比她长,薛奕会相信她的一面之词吗?
且这事不一定是桃红所为,许是负责采买的人干的。
云琅端茶进屋,只见薛奕和岳子秋聊得火热,她低头一一为二人斟茶。
“诶,桃红呢。”岳子秋发现斟茶的丫鬟换了一人,还是方才那院中扫落叶的陌生面孔,他看了眼薛奕,道:“你把桃红赶走了?这不是你薛将军的行事风格啊。”
云琅手执托盘垂下,低头解释道:“桃红姐姐身子不适,今日是奴婢替她的。”
岳子秋放下杯盏,道:“原来如此,难怪我说这茶的味道跟往日喝的略有不同。”
薛奕真不知岳子秋这见谁都能扯上话聊的性子是跟谁学来的,“就你要求多,我怎没喝出差异来。”
“那是薛将军你不解风情,不懂品尝。譬如上次那阳澄湖大闸蟹,多好多肥美的蟹,被你一句‘还行,和我老家洪河水沟里的大闸蟹味道差不多’打发了,那可是阳澄湖的大闸蟹!”
岳子秋说到最后,带着几分无奈的嘶吼,隐隐听出是对某人的控诉。
“……”薛奕面色微沉,道:“不谈事情的话,你现在可以回去了。”
岳子秋扯了扯唇角,望向旁边的端茶丫鬟,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云琅。”
“云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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