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佑霖几乎是脱口而出,“嗯,我儿子!”
说完他才意识到,他从未向她提及过此事,慌忙开口解释,“我是有一个儿子……”
“嗯,知道了,你祈愿什么?”元楹楣打断了他的话,眼皮缓缓垂下。
睫羽遮挡之下,白佑霖看不清她的情绪,接着又想解释,“我媳妇儿……”
“一个一个来!”她再次打断他,语气凶巴巴的,片刻后,她语气又柔和下来,“祈愿最重要的是诚心。”
白佑霖顿时不知怎么开口了,只能顺着她的话讲,“我祈愿……我儿子吃得饱跳得高睡得香,永远健康。”
她依旧低着头,接过他手中的石头,“今天就祈愿一个人吧,画神符很难的。”
白佑霖再想靠近,她已然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模样,还提了家伙什坐远些,多明显的拒绝,这让他手足无措。
元楹楣没骗人,画神符是件精细的活儿,需要在正圆的石头中心画上烈阳图腾,再往外扩散填充细致纹路,直至填满整块石头。这是达鲁人的祈祷仪式,也是神使们对祈愿者的承诺,但凡粗糙一些,都会消解人们对玛姆神的信仰,是一件非常难的活儿。
正好,如此安静的活儿,能暂且压制她内心的躁意。
她不觉得白铁牛有儿子是件十恶不赦的事,但是她问过他手下那二人,他们避重就轻,只说他有个姐姐有个妹妹,将此人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
她当时没深想,此刻得知心里无端生出火气,奈何自己也隐瞒颇多,火气也不好发泄。就这样吧,用他接近白佑霖的计划只得重新考虑。
哪怕想通了,还是有几分窝火,月光总归不够亮,一团团颜料涂得乱七八糟,她只能反反复复修改。
已是深夜,大部分人都睡了,白佑霖睡在她不远处,见她依旧蹲在那儿,埋头认认真真地画。他蛄蛹过去了,小心翼翼地开口,颇为关怀,“陈七,明天再画,眼睛会瞎的。”
元楹楣一听见他的声音,火气又起来了,一个字也不回应,起身伸了个懒腰,挪了个地儿继续画。
白佑霖对她行云流水的动作很是无奈,转瞬又想到……她生气的说明什么?
说明在意啊!
屁颠儿屁颠儿起身,厚不要脸蹲在她身旁,扯了扯她的裙摆,“别生气了,我该一早和你说,我媳妇儿生完孩子儿子身子太虚弱,没多久就……”
白佑霖顿住,眸中一闪而过的痛楚,“哎……她命真苦。”
元楹楣停了笔,“你有感慨她命运的心思,干嘛招三惹四的?”
“我……”
白佑霖无言以对,他的确有些经不住诱惑了,偷瞄了她一眼又一眼,始终讲不出个所以然。
“她叫什么名字?”元楹楣忽然问他。
“丹儿,白丹儿。”
“也是你们白家坡的人?”
“她是我娘捡回家的姑娘,她家人把她卖进窑子,她受不了逃出来了,饿倒在路边,我娘见她可怜,就捡回家藏起来,那窑子的人一直找她,我娘给她改了姓,说是娘家的亲戚,就叫白丹儿了。”
元楹楣怔然,“那真是命苦人了。”
白佑霖嗤嗤轻笑,“原本她能过上好日子的,偏生跟我成了亲,生下孩子,夺走了她的命。”
元楹楣听到此处,不自觉屏住呼吸。
白佑霖短暂沉默后开口,“都怪我,要是等新朝后再成亲,我能给她脱籍,将人养得富富贵贵白白胖胖,哪里能让她一命呜呼……”
白佑霖记得,她很瘦,粮食不够时,为了报恩,她顾着娘亲顾着三妹,就是不顾自己的肚子,省吃俭用,从不喊苦。
越这么想,他越恨那一场举事为何不能早点来临。
寂静的夜风里,传来一声极轻微的抽泣,白佑霖恍然惊醒,看见她在抹眼泪,他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心跳骤然停止,“我就是随口一说……”
元楹楣只觉心里闷得厉害,喘不上气,她扯唇笑了笑,“你媳妇儿命真苦……”
“啊……”他难以接话。
她忽然扬起头,眼眶湿润着,却有一抹扎人的笑意,“想你也是个苦命人,可是新朝真的那么好?能拯救所有人于水火之中?”
问完这个问题,她被自己哽住,“虞国……是没那么好……可它覆灭的那一日,不是会有更多的人流离失所么?”
“屋舍漏雨,总该先想修补。”
白佑霖张了张嘴,莫名吐出一句话,“那屋舍连房顶都没有呢?”
今夜的谈话,终结于此。
白佑霖知道他们之间隔着什么了。
隔着一个握紧屠刀的白佑霖,他残暴,冲动,不讲道理,屠人性命,夺人庇护。
可上天若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的所有选择,都不会改变。
*
这片土地,圆而扁的石头忽然多起来了,找元楹楣祈愿的人络绎不绝,这让她整个人忽然沉寂下来,整日没完没了画神符。
那夜以后,白佑霖总觉得她难以靠近,也不敢上去搭话,晌午递干粮给她时,见她手抖得厉害,他不禁问一句,“你就不能拒绝?这破石头画了有啥用?”
“若是不画,谁保我们一路无忧?”她淡淡地应。
“那不能糊弄?”
“这个习俗之所以成立,就是因为不能糊弄,一份信仰,一份虔诚,换你以诚待之。”
说话间,又有人找到了标致的石头,来向她祈愿,“希望我妻子能顺利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我能早日回去与她们团圆。”
她淡笑着应,“玛姆神会保佑你的。”
白佑霖已经分不清,她是为了使女身份稳固,还是真心为他们祈祷,毕竟她眼底的温柔笑意不假。
看久了,会迷失。
什图不是第一回为骜丹跑沙漠了,向导也很有经验,成功抵达望泉镇,并未出太大的差池,什图提出在此地休整三日。
停歇的时间久,元楹楣又忍不住跑出去洗澡了,同样使唤上了白佑霖。这回洗澡的地方是一汪小潭,元楹楣一见水就兴奋不已,撒丫子地跑。
她这几日也不跟自己说多余的话,白佑霖心里闷得厉害,却也跨不过自己这堵墙,不敢跟她走太近,抱着长刀,远远跟着。
此时是白日,白佑霖并不想过于冒犯,于是转过了头,随意找了块地坐下,哪知屁股还没坐热,就听得她一声尖叫。
他如箭矢一般冲过去,就见她裹着衣裳朝他奔过来,白佑霖心头一紧,连忙将她护在身后,“怎了?”
“有人!”
趁着她整理衣服的间隙,白佑霖率先查探一番,只见那潭水旁躺着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颤巍巍举着手向他求救。
男人嘴皮干得厉害,满身脏污,脸上满是皮屑翻飞,一看就是脱水了。
白佑霖将人拖到了水边,掬起一捧水往他嘴里倒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