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不知道的是,硬着头皮抗下李清源一剑容易,但是斩去他一根头发有多难。
娄子尘看着后知后觉,跟着剑修们一起庆祝的青灯,默默从地上捡起那根断掉的木棍,仔细打量上面的剑痕,然后看到了剑痕之外,人为折断的痕迹。
事过后,待他们一起欢欢喜喜地走上昆仑山时,他特地走到队伍最后面的李清源身边,亮出手里那根断掉的木棍,李清源转过脸,疑惑地望着他,他昂了昂头,瞄了一眼,被师姐牵着上山的青灯,悄声道:“这木棍你提前就弄断了吧。”
李清源脸色一变,连忙抢过那木棍,娄子尘手上一空,又见李清源狠狠瞪了他一眼。
娄子尘顿了顿,拇指食指相和,从左向右,作势在嘴边缝了一条线,表示自己会闭嘴的。
不过,娄子尘有点好奇,他看着李清源那张变幻多彩的脸,心里想,他什么时候懂人情世故了?
他还是那个不开口则已,一开口气死一片的无良师弟吗?
娄子尘摸了摸下巴,怅然道:“难道真是年纪到了?”
李清源见娄子尘摆起长辈的样子,彻底不想理他了,他快步上前,在大雪遍布的石梯上,越过众人走到青灯身边去,他不知道又高高在上地说了些什么找打的话,被青灯狠狠捶了一下。
娄子尘借着刺眼的白光,看着打闹的两人,沉默片刻,喃喃道:“还是说,他结丹的机缘到了?”
娄子尘的疑问暂无人可以回答,青灯捶打李清源途中听到了青鸾清脆的鸣叫,抬起头来,看到了大雪弥漫的昆仑山,巨大的山脉拔地而起,素装银裹,大雪纷纷,白茫茫的,不见绿色。
青鸾高飞,背覆金光,与此同时,天边不时有人御剑飞过,抬头望过去,只看得到远处化作一点的巨大浮岛。
真是,仙宫啊?
青灯深吸一口气,却被李清源敲打着头,告诫她在昆仑山上灵气充沛,注意吐纳之法,不然走到半路上就得晕过去。
青灯讷讷点头,牵着师姐的手,控制住呼吸的频率,师姐望着天边御剑的人,眯起眼睛,道:“这又是哪家的小子,刚学会御剑就四处乱飞,竟然在问心阶里乱晃悠,也不怕被这里的法阵吸下去,脑袋着地。”
话音刚落,那些自由飞翔的修士就像折了翼的鸟,一路向下坠落,即便离他们很远,青灯也隐约听到了他们的惨叫声。
青灯问师姐:“入山口不能御剑吗?”
师姐回:“昆仑山有无数个山口,但是这个山口不能使用灵力。”
师姐指着延绵整个山脉的山路,青灯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到了长到惊人的石阶。
“万剑宗传承万年,这条路是万年前,万剑宗开门立派时就有的,路途艰险漫长,且不得使用灵力,要心怀天道,虔诚地踏过去,靠近宗门前的地段有一段问心阶,责问道心,”师姐顿了顿,继续道,“千年前,当世间纵横妖魔时,万剑宗弟子身负除魔之任,是最容易受魔气侵蚀的,昆仑山志记载万剑宗的弟子堕魔的不计其数,万剑宗为了防止门派出养出一个叛徒,人为地开辟出问心劫,监测魔气,责问道心,一旦发现异常,即可处理。”
“可仙魔大战后,世上的魔修困于奈何城,难见天日,问心阶监测魔气的作用大幅度消减,留下的最大作用就是反复锤炼门下弟子的道心了。”
“门中,外门弟子不论,内门弟子一旦外出归来,如无师门调令,回门时就必须走过问心阶。”
“问心阶很难走吗?”
“当然难走,”师姐悄声在她耳边说,“就算是炼成金丹的娄师弟度过它仍要走上整整七日。”
青灯一愣,迟疑地道:“那我走问心阶,岂不是走不过去?”
“而且师姐,”青灯道,“不是说我去昆仑山最多做个普通的外门弟子吗?为什么我也要走问心阶?”
师姐别过头,咳了咳,尴尬地说:“这个,呃,你总不能一个人上山。”
“而且,”师姐大脑急速运转,解释道,“也不是所有人走问心阶都艰难。”
“比如他!”师姐将一旁的李清源拽过来,道,“他心无执念,走问心阶跟走普通石子路没区别,快得很。”
李清源双手抱胸,昂了昂头,一脸不屑地道:“真不知道一条石子路有什么难的,你们每次傻站在那里,动都动不了。”
你听听这是人话吗?
师姐果断将他一脚踹开,然后拍了拍青灯的脑袋,道:“你年纪尚小,阅历不足,估摸着也不会有什么太厉害的执念,走这条路比我们简单多了,到时候你就跟着李清源走,不必管我们,先回宗门去。”
执念不厉害?
青灯摸着胸口,心里涌动着复杂而纠葛的情绪,心想,她这算是不厉害的执念吗?
她心里怀揣着疑虑,跟着他们走过蜿蜒又漫长的山路。
她生在幽州的荒凉地界,在水云身抵达清水镇前,从未有过雪,于是,一路上一边想事,一边望着远方肖似清水镇的雪。
逐渐的,身边笑闹的师姐师兄声音逐渐远去,眼前的苍凉雪山也变得愈发秀丽,她觉得不太对劲,停下步子,发现手中空空荡荡,没有牵着她的手了。
“在看什么?”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青灯僵了僵,身后的人踩着雪,吱吱呀呀地朝她走近,她不敢动,任由天边的飞雪落在她的头上。
身后的人弯下腰,伸出手,灼热的温度即将向自己靠近,青灯猛地抬起头,犹如惊弓之鸟,惊慌地看向那个人。
是水云身。
水云身的手滞在空中,垂下眼帘,语气淡漠,陈述着事实:“你很怕我?”
青灯不言,她眼瞳收缩着,打量着这个无比清晰、无比真实的水云身,发现他眸中此时回荡的并不是她死前那种忧愁,而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青灯紧张地呼吸着,眼瞳颤抖着,水云身凝视她许久,滞在空中的手,伸出来,蒙住了她的眼睛,青灯颤了颤,整个人被他轻轻地揽在了怀中,她瞪大眼睛,眼睫如扇,在他灼热的手间扇动着。
在他的怀抱中,她进退不得,只能安心停留。
或许是蝼蚁对强者的恐惧,催使着她心跳如鼓。
而她对水云身的爱意,也起始于弱者对强大的贪恋。
不知过了多久,他放下手,青灯脑海中纷乱的记忆也随之抹平,除了微弱的意识催告着真实,她被迫陷入了只有他的幻境中。
她垂下眼帘,慌张地退到一边,解释道:“刚刚在看雪。”
水云身闻言,抬头看向雪,他沉默良久,问:“你喜欢雪?”
青灯心里想,她喜欢不喜欢有什么意义?
她回过头,让自己平静下来,踏上回乡的船,道:“没有,只是没怎么见过。”
水云身不爱讲话,她未免尴尬,总是絮叨个不停,围绕着家乡的偏僻说个不停,说罢,她好奇地问:“那个地方,连雪也没有,你之前为什么会去那里?”
水云身虽然寡言,但是有问必答,简略地回道:“寻找机缘。”
“什么机缘?”
“成仙的机缘。”
青灯惊道:“还真能成仙不成?”
“不知道,”水云身望着辽阔的湖面,回,“或许可以吧。”
青灯眨了眨眼,有些好奇,水云身转过头,问:“你也想成仙吗?”
青灯慌忙摆手,离他更远了些,她道:“我成什么仙呐,我只不过一个卑贱的商户。”
“修仙不论出身。”
“那也不成。”
“为何?”
青灯坐了下来,道:“我以前听游走到我们那里的修士说,求仙问道是件挺辛苦的事,不断斩断尘缘、不断逆天而行、不断寻觅机缘、四处流浪奔袭,永远无法安宁。”
“人终有一死,寿命有限的话,我就想力所能及地让自己过得好点,不想奔波,”她道,“我就求个清静,如果修仙不能清静,我不愿成仙。”
说着说着,她越发坚定,她道:“当个弱小的凡人也好,我不必成仙。”
说罢,她忽然想起水云身还在身边,转过头,慌忙解释道:“当然人各有志,我只是在说自己,没有置喙您的意思。”
水云身看着她,红褐色的眼睛里闪着幽光,良久,他温声道:“无妨。”
紧接着,他又沉下脸,意味不明地微怒道:“闭嘴。”
青灯见他前后态度变幻迅速,有些害怕地向后退,小心翼翼地问:“您真的没有生气吗?”
水云身不说话了,他闭上眼,神色逐渐缓和,青灯见他沉默,也不敢多言,一路把自己塞到一个角落里,心里念叨着,这条回乡路为什么不能再快点呢?
他们终于走到了幽州,一路上两人保持着诡异的沉默,好像对方不存在似的,唯一能够证明彼此仍在呼吸的是凝滞的空气。
他们一路走水路,路上碰见了挡路的石头,或是断路的悬崖,总能奇迹般地铺平成和缓的河道,青灯偷偷瞄着闭眼轻拨佛珠的水云身,知道一切是他做的。
不过,移山填海而已。
修仙修到他这个地步,和传说中的神仙又有何异呢?
青灯不明白。
一路的水,一路的雪,一路的波光粼粼,待他们终于抵达清水镇时,青灯好奇地望着天,奇道:“清水镇怎么也下起雪来了。”
“奇怪,”她冷得打了个喷嚏,捂住嘴喃喃自语,“好像下了一路的雪。”
头顶上忽然送来一把遮雪的伞,青灯抬起头,看到了水云身的脸,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把伞送到她手里而已。
青灯恍然,她拿着伞,怔怔地望着水云身,小声地说:“该不会是因为我,才下了一路的雪吧?”
水云身看她一眼,奇道:“你不是没怎么见过雪?”
所以要让她一次性看个够吗?
青灯又打了个喷嚏,对水云身的恐惧消解许多,心中升起许多无奈。
那混乱的心跳在短暂地落拍后又有力地跳动起来。
这份爱意,萌芽于强大因她而停留。
因为水云身,清水镇的一年四季变得分明,古怪的生灵也总是凭空显现,青灯红着脸,急匆匆地抱着这个世界没有的动物从竹林里跑出来,跑回家,对着正在家里摆摊的水云身说:“熊猫不长这样!”
水云身披散着头发,百无聊赖地撑着头,打量着她手里的丑东西问:“黑白的熊,不长这样?”
青灯急急忙忙地把这丑东西丢到他怀里,又拿起画笔,在这个世界里竭力为国宝挽回声誉,当她带着满手的墨,亮出手里的真熊猫,水云身打量几眼,“哦”了一声,手里的丑东西又规规矩矩地变成了她手里的真熊猫,然后奶气地张开嘴,“咯咯”了两声。
青灯:“……这原来到底是什么东西,快给我变回去!!!”
话落,砰地一声,水云身手里的熊猫变成了鸡,慌慌忙忙地从他手里跳了出去。
远处的阿嬷哭道:“谁把我的鸡拐走了,我要等它下蛋呢!”
青灯瞪着水云身,水云身满不在乎地说:“我付过钱了。”
青灯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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