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嘉玉只留下了一句“我还有点别的事要办”,就匆匆离开了这里,裴砚望着人群中那一抹蓝色的身影,摇了摇头,随后便吩咐金羽去集市上买点好吃的好喝的。
她急急忙忙地跑到崔府,那崔府守门的小厮还记得她,没等她自报家门,小厮就已进去通传崔景天了。
崔景天听说了她受伤的事情,但这几日忙着做裴砚交代给她的事情,还没腾出时间去看她,听小厮说她自己来了,崔景天连忙放下手里的书卷,提起裙子朝着门外跑去。
她一瞧见薛嘉玉,就对着她摸上摸下的,好似是在亲自检查薛嘉玉哪里受伤了,瞧见她人还算活蹦乱跳的,崔景天也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崔景天一把将她抱住,“你可吓死我了!你怎么能一个人去招惹陈祺呢?怎么一点也不把自个儿的小命放在首位?”
薛嘉玉急忙安抚她焦急的情绪,她张开双臂,在崔景天面前噔噔噔地转了一圈,含笑道:“你看我这不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嘛,你就不用这么担心了。”
崔景天冲着她做了一个嗔怪的表情,旋即又把视线挪到了四面八方去,狐疑道:“怎么就你一个人来?裴砚呢?你受了伤,他怎么也不陪陪你?”
“是我把他打发走的,跟他无关。”
说着,她抿了抿嘴,“我今日前来是为了还钱的,如今我只凑到了一百两,剩余的四百两……估计得要再等等了。这一百两我随后就差人给你送来,你放心,那四百两我定会尽快凑到的。”
听及此,崔景天的脸上蓦地浮现出一丝迟疑,她脸上的表情僵了僵,嘴巴一张一合,但就是没说出个完整的字来。
薛嘉玉看出来了她的异样,心里顿时变得七上八下起来,忐忑地开口:“怎么了?”
崔景天咬着下嘴唇,黛眉微微皱起,似乎很是纠结,随后她咬咬牙,还是说了实话,“其实这笔钱裴砚已经替你还给我了。”
“什么?裴砚怎么知道此事的?”
薛嘉玉自以为这件事情她藏得很是完美,想不通自己到底哪里露了马脚。
只听她把那日在钱庄里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那日我去钱庄的时候碰巧撞见了陈晟和裴砚,他们见我一次性取这么多黄金,便顺口问了一嘴,我就说是拿给别人应急的,结果裴砚一下子就猜到是你借的。我没办法,只得说出实话。”
原来如此。
薛嘉玉登时又想起一件事情,她怀疑当时裴砚是故意带她去赌坊的,也是故意让金羽藏拙的,否则她哪儿来的狗屎运翻盘?
他故意输钱给自己,是为了让她好还钱?
那他又为什么要亲自还呢?
对于裴砚这个人,薛嘉玉有些捉摸不透。
崔景天怕她责怪自己没有守住秘密,为了哄她开心,于是跟她讲了一个裴砚幼时的糗事。
“阿玉,你知道吗,裴砚还在孩提的时候,经常尿床,等到了垂髫之际才慢慢好转了。以后他要是对你不好,你便拿这个糗事去威胁他,裴砚一向最不喜别人提起他幼时尿床以及出恭的时候掉进茅房里面的事情。”
知道平日里威风凛凛的裴砚居然也有这么傻乎乎的时候,薛嘉玉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单手遮掩住嘴巴,凑到她的耳畔前,多问了一嘴,“那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啊?”
提起这个,崔景天未语人先笑,“是他惹了从瑜兄长生气,从瑜兄长为了报复他,就把这些事儿啊悄悄讲给我们听,恐怕这么些年过去了,裴砚都还不知道我们知晓这些事儿呢。”
知晓是这么一回事后,薛嘉玉的脸颊都快要笑僵了。
不曾想他们兄弟二人幼时竟也有如此幼稚的时候,真不愧是亲兄弟。
薛嘉玉着急着回府问问裴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便也只同崔景天简单寒暄了几句,就步履匆匆地走回裴府了。
一踏进府门,就见裴砚端着一杯香饮子和一个烤馍馍走了过来,他把热乎乎的烤馍馍塞进薛嘉玉的手心里,“快趁热吃吧,这一次可是给你买了两杯香饮子,可勿要在长嫂面前说我的坏话了。”
她低头看了眼冒着热气的烤馍馍,馍馍又大又圆,里面的肉馅仿佛都要把外面那层脆皮给撑破了,薛嘉玉的手指不禁捏紧了几分,“文溪,你为何要替我还那五百两黄金?”
裴砚早知此时迟早要东窗事发,毕竟崔景天那张嘴巴是个没把门的。
“若是让你自己还这五百两黄金,你岂不是要一直还到两鬓斑白?你就当这五百两黄金是我备下的聘礼的一部分吧。”
“文溪,我还没有答应要嫁给你,甚至我从来就没有要嫁人的打算。你真的很好很好,对我总是很包容,包括长嫂和兄长,裴府里的每一个人都对我很好。但若是我嫁给你了,那我就是臣妇,一言一行都须小心翼翼,事事都要三思而后行。”
说到这里,薛嘉玉顿觉喉间一哽,鼻头有些发酸,“况且,我觉得自从和你在一起之后,我就变得越来越依赖你了,可我不想事事依赖他人,我不想把你当成一个可以随时随地依靠或者利用的人,我只想把你当做知我懂我的知音。”
说罢,她将手里的馍馍塞回了裴砚手里,迈步绕过他的身子,可薛嘉玉的手腕却被身边的人握住,裴砚的力度并不大,稍微用力便能挣脱。
裴砚偏头看向她,“那我下次提前征询你的意见好吗?不要置气了,吃点东西吧,莫要饿着了。”
薛嘉玉轻而易举地挣脱了他的束缚,她低着头不敢看他,“文溪,我想对我们之间的关系再深思熟虑一下。”
她都已经将话说到了这个地步,那裴砚还有什么理由不放开她?
裴砚只是想要帮帮她而已,想让她过好日子,本以为她嫁给自己是指日可待的一件事情,没想到她根本就没想过要嫁给自己。
他的眸中不禁划过一丝伤感和无奈,招呼旁边的小厮将那些吃食送到薛嘉玉厢房里去。
薛嘉玉将厢房的门锁上,她坐在红木凳子上,两只手捧着脸颊,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一滴滴清泪从眼头滑落,顺着脸颊滴到了桌子上。
她还没想好,没有做足心理准备,薛嘉玉知道那些女子一旦嫁进高门大户,成了臣妇之后,就得要舍弃掉自己的生活。
更何况薛嘉玉还是一名仵作,有了这一层身份加持,她和裴家定会成为别人的饭后谈资。
就算裴家不介意又如何?别人一口一口的唾沫星子累计起来也能淹死她。
她如今也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裴砚了。
既想干好仵作的活儿,又想和心上人共白头,却难两全。
薛嘉玉垂眸,将目光落在了腰间的白虎玉佩上,她取下这枚玉佩,大拇指指腹在上面来回摩挲着,旋即双手合十,将玉佩含在手心,她阖上双眼,在心里面向佛祖发问:
菩萨在上,此事安能有两全法?阿玉孤苦伶仃,此生惟愿能够靠仵作一活儿扫清天下冤屈,再无他愿,可裴家家大业大,枝繁叶茂,嫁给裴砚当真能够幸福?
这时,门口忽然间响起一阵轻轻的叩门声。
薛嘉玉连忙把玉佩揣进袖子里,她用袖子拭去眼泪,缓步走到门前,透过四直方格眼看向外头那位侧靠在门上的小郎君。
“何事?”她的嗓音中有难以掩藏的哭腔。
裴砚自然是听得出来。
他将手掌心放在门上,往里面推了推,却发现门被锁住了,裴砚无奈地收回手,他的语气格外冷静,“不肯给我开门的话,就站在门边听我说一会儿吧。”
“阿玉,我知道从前我的一些行为可能让你误以为我是在逼你与我成婚,但我绝对不会这么做。我不知道你原来并不想嫁给我……”
说到这里,裴砚不禁哽咽了一下,他一个八尺男儿都十几年没有哭过了,不曾想有一日竟也会为情所困,他强行遮掩自己的情绪,不想把这种坏情绪带给她。
他继续说:“你不想嫁给我便罢了,无人敢勉强你,毕竟这是关乎你一辈子的大事儿,是应该好好斟酌一下,万一我不是那个对的郎君呢?至于你说的依靠,你不喜欢我这么做,我下次就不这样做了,我只是不忍心看你为了还债,把自己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拿去卖了。”
裴砚的视线不受控地投向门上那小小的缝隙,想要看清楚里面的人是什么样的表情,他的嘴角挤出一丝笑容,“我还有些事情要忙,今夜就不待在府里面了。你记得用膳,晚上早点休息,被子要盖严实,免得着凉。”
丢下这句话后,裴砚就迈着步子迅速离开了这里,薛嘉玉推开门的时候,他已然走远了。
正要关上门的时候,侍女忽然间端着餐盘走了上来,她朝着薛嘉玉行了一屈膝礼,“薛娘子,这是裴少卿吩咐我们一定要交给你的晚膳。”
薛嘉玉看向那餐盘上的碗碟,有烤馍馍、翡翠蒸饺、南瓜饼和两杯香饮子,这些都是裴砚在集市上面买来的,也是她平日里喜欢吃的甜点。
她的视线定在那两杯香饮子上,薛嘉玉不禁想:他怎么总是对自己这么好?为什么总是能够记下她无意间说出来的某一句话?
薛嘉玉不想为难侍女,伸出两只手接过餐盘,“好,我知道了。”
她转身进了自己厢房,轻轻地把餐盘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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