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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第 118 章

小说:

奉皇遗事续编

作者:

老白涮肉坊

分类:

穿越架空

菊崖县衙门外,大雨轰鸣。

天气本已转凉,这场雨一下,又反常地溽热起来。难民围聚后,空气被他们身上的腐尸之气污染,死亡的乌云也随其飘向这座藏于深山的县城。

堂中,一县官吏聚集如云。县令尤尚恩已汗透衣领,问匆匆赶来的主簿:“米都分完了?”

主簿气喘吁吁:“都分完了,最后掺了谷子都不够吃的。如今齐军是没摸清道,再过几日怕要进山。明府,得有个计较啊!”

尤尚恩半晌不语,问一旁县尉:“岩云,你从城里来,城中情形如何?”

县尉黄岩云是个三十上下的高大汉子,脸上抽搐两下,声音已然颤抖:“太惨了,明府,太惨了。闻使君堂堂刺史四品大吏,叫那群畜生活活扒皮割肉喂了狗……骨头架子就挂在公廨门口,说要警示百姓……妈的,人都杀完了,满街都是尸首都没有一块落脚的地方,警示什么百姓!畜生,这群丧尽天良的畜生!”

一时之间,哽咽声起。怕引起人心惶惶,官员们只敢掩嘴啜泣。

长久无言后,主簿闷声问:“明府,菊崖……咱们还守吗?”

尤尚恩面有踌躇,未答。

主簿急声道:“明府,走吧!樾州城城防精密又如何?齐军闯城如入自家门室,杀人跟砍西瓜一样!咱们固守于此,是白白引颈受戮!”

黄岩云问:“百姓怎么办?”

尤尚恩道:“当然一块带走。”

主簿眉头未展:“齐军兵强马壮,又是骑兵,以百姓的脚程……”

黄岩云大喝一声:“老朱,你什么意思!百姓走不快,所以放他们去死?”

主簿急道:“我有此意,天打雷劈!”

尤尚恩喝道:“生死关头,还屋内吵嚷!”

两人悻悻住嘴。

主簿缓一口气,道:“黄县尉,你常年管理菊崖卫队,你比我更清楚,齐军真要追击,百姓就算星夜兼程又能逃往哪去?朝死和暮死的区别而已。”

黄岩云道:“我带衙役阻击。”

主簿脸色惨白:“齐军虎狼之师,以陛下盛年之势率大梁精锐之力,都三番两次险些折送在他们手里,咱们一县不过三千余人,衙门能用的公人也不过五百余口,给齐兵开刃都不够!再退一步,他们就不是性命,没有妻儿吗?”

黄岩云嘴唇颤抖:“你说怎么办?”

主簿道:“还是张贴布告,叫大伙能逃就逃。但……咱们分不出人手护卫了,明府,咱们能做的,都做了。事不宜迟,再犹豫不决,齐军真要到了!”

尤尚恩浑身轻战,连胡须都在微微颤抖,半晌,咬牙道:“岩云,你带人鸣锣警示,让大伙赶紧收拾细软,今日黄昏之前务必出城!”

黄岩云欲言又止,到底领命出门,迎面撞见一个面黄肌瘦的年轻人。年轻人问:“县令是否在内?”

看他形状,当是樾州抢救回的幸存者。黄岩云问:“你找县令干什么?”

年轻人从怀中取出一封染血文书,捧到他面前,“在下东方彻,新任菊崖县县丞。这是我的官凭。一县存亡之际,还望通禀,下官要求见县令!”

***

赶去公廨的路上,萧玠头脑渐渐冷静下来。

他百思不得其解,樾州城门为什么会毫无征兆地一夕攻破,刺史尚在睡梦之中,蓄养兵将的折冲府竟毫无还手之力。

齐军,惨败,从天而降。

这让他一下子想到他从记载中读到的那场西塞之变,在自己出生之前,西夔营连战连败,以赵荔城悍将之力,几乎将庸峡雁线拱手相让。

如出一辙。

萧玠浑身一悚,后心一片湿冷。

当年的齐军,是被人开城门放进来的。

如雷击顶。

樾州有内奸。

意识到这个,萧玠整个人僵立原地,浑身动弹不得。

内奸一定活着……能开城门,此人一定在官府之中。

他抬头,菊崖县衙门牌楼近在眼前,在晦暗天色下,木面上的红漆像风干的人血。萧玠握紧袖中玉符,像握住一块护身符也像一块夺命符。

菊崖县的官员可以信任吗?

如果公布自己的身份,在聚集菊崖人力的同时也会招致齐军更疯狂的屠戮。三千人的山城,能与齐人的铁骑相抗吗?

要赌吗?

萧玠胸口一紧一紧地疼,再迈不出一步。领他前来的公人看向这个奇怪的年轻人,汗水居然在瞬间打湿了他的后襟。就在他弯腰扶膝大口喘气之际,公廨内突然传来一道略微局促的声音:“下官以为,不能退。”

如此关头,竟有人主张守城。

萧玠的目光不自觉被吸引过去,看清那张脸时瞳孔瞬间一缩。

是东方彻,东方彻还活着!

那他的妻子颜氏呢?她有没有活着,她有没有见到旭章,旭章有没有活着?!

这念头冒出的瞬间,被萧玠强行弹压下去。现在不是儿女私情之际,谁没有骨肉子女?如今只念自家私爱,还配不配做这个储君?

他抬手拧了把脸,搬动双腿迈上台阶之际,听见东方彻闷闷的声音:“下官认为……下官有异议。”

做主簿衣装的中年男人鼻中嗤气:“你有异议?有异议你能克敌取胜吗?存地失人人地皆失之事,你不清楚吗?”

东方彻急声道:“下官不是做一地之争!菊崖县往北就是樾安平原,方圆百里再无一座高山大岭,菊山是阻挡齐军北进的最后一道屏障!如果这么丢了,哪怕朝廷援兵来到,齐军已经把大梁西南撕烂了,到时候山南道五州数十县,都会成为今日流血之樾州!当年陛下宁肯驱人相食也要死守潮州,不也有这个原因吗?”

说到潮州当年惨况,所有人都浑身一凛。东方彻缓口气继续道:“况且我等还未至陛下当年若想存人必先存地的绝境——齐军虽也是屠城之师,但菊崖县没被围死,百姓还能撤离,可我等朝廷官吏,必须撼守此地!不然……如此祸国殃民、遗臭万年的大罪,诸公,你们担不起!”

尤尚恩喃喃道:“我如何不知!但如今情形,如何能守下来?”

“能守一日,就能为百姓多争一日逃生之机!”东方彻因过分激动,身体摇摇欲坠,“明府,齐军若要一屠到底,我们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已经过了七日,朝廷的援兵快要到了,肯定快要到了!只要挨到大军赶到,樾州就有收复的希望!如今樾州只剩菊崖最后一个县城,樾州能否守住,齐军借西南北上的阴谋能不能粉碎,举县举州甚至举国之希望全在我们身上!咱们食朝廷俸禄受百姓供养,不就是为了这一日吗?”

众员闻言,俱是汗颜。主簿迟疑道:“倘若……援兵迟迟不到,怎么办?”

他心中戚戚,“如今齐军锋芒正盛,与之交手定然是一场血战。怕就怕各地统帅各自推诿,不肯发兵救援。”

突然,死一样压抑的气氛被人打断:“援兵一定会到。”

尤尚恩抬头看去,见是一个形容狼狈的年轻人,浑身血灰,只勉强擦干净手脸。看到他的一瞬,东方彻既惊且喜,还未介绍,已见他从袖中取出一件鱼形玉佩,“此物还请明府过目。”

尤尚恩接在手中,一颗心咚咚狂跳,“这是……”

鱼符之制,太子以玉,亲王以金,庶官以银。

这是东宫玉符。

年轻人声音虚弱,却格外坚定:“陛下不是肃帝怀帝,樾州也绝不会成为昔日之并州潮州。本宫在此,誓与樾州共存亡。敢有轻言弃城者,立斩不赦!”

东方彻怔愣之间,众人已哗啦啦跪了一地。压抑许久的菊崖官吏终于在这一刻哭号出声,面对的似乎是一座父亲般的靠山,而不是一个年纪能做他们儿子的年轻人。

东方彻完全没想到太子会在这里,不敢想太子倘若不在会是一个怎样的局面,更不敢想太子若死在樾州之乱会带给朝廷怎样的劫难。震动、后怕、狂喜、惊惧、忧怖……种种情绪混合翻卷,东方彻一下子被抽掉骨头般瘫软在地,剩余的力气,只够他额头抵地,和众人一起大叫道:“臣等誓死追随太子殿下!!”

***

齐国车骑将军公孙铄推开樾州公廨的窗户,看向传说中本该鲜蓝如水的大梁西南的天空。战火炙烤下,天空干成一块老墙皮,灰烬随风翻卷,像墙皮的粉屑从头顶掉下来。窗前保存一只未碎瓷瓶,里面插几枝形同鬼爪的干菊,公孙铄想梁国不愧是水土丰盈之所,连枯死多日的花骸还保留着如此沁人心脾的尸香。

由于公孙兄弟征用此地,昔日樾州刺史闻慎行的骨架从门口改挂到城头。公廨内被清洁一新,地砖上控诉暴行的顽固血痕斗不过齐人的智慧,他们把官眷身上的绫罗扒下来作为地衣。一切丑恶野蛮会被掩盖,就像如果齐国取得最终战胜,如今的侵略战争会改写成不得已的卫国战争。

闻慎行的骨头在城头吊了七天七夜,最终因腐臭生蛆被丢去喂狗。这件事被交给樾州司马寇丹心去办,他因贪贿把柄被齐国细作拿捏要挟,摇身一变成为开门揖盗的卖国贼。

他双手触碰到闻慎行头骨时胃部挛缩,他感觉那不是一块人骨,简直是一块生铁。寇丹心不明白,怎么有人会有这么硬的骨头,连儿女被杀害在眼前、连一天一夜的剥皮零割都无法让他屈从。闻慎行的痛骂声犹在耳边,不得好死的诅咒让寇丹心尤为惊恐。他已经踏进地狱,想全身而退必须造就新的杀孽。如果齐国能胜他还有一线生机,如果大梁胜了——大梁不能胜——如果大梁胜了有人指认他——大梁不能胜——不留活口,不能!

在寇丹心辅助下,樾州已经经历为数九天的清洗,公孙铄开始部署全新的作战计划。

大梁的援军很快会到,如果援军前锋数量不大,公孙兄弟准备假意撤离埋伏城中,等先锋队伍入城察看时关门打狗,把他们嚼烂嚼碎。在此之后立即弃樾行进——向东行不远就到松山,藏有梁皇帝的又一支精兵强将,不宜硬碰;往北是菊山,山不算高,但峻岭深水颇多,不利于行进速度。可越过此山就是樾安平原,自此扫荡梁国如马踏平原——弃之可惜,这是一块比鸡肋更甚却有些烫嘴的鸡大腿。

公孙铄举棋未定之际,都尉跳下马背飞奔进来,跪到他面前禀告一个改变战局的消息。

梁太子萧玠正在菊崖县。

梁皇帝的独子,大梁国的储君,对大梁社稷重如千钧的关键人物就在眼前!

拿下萧玠,等于拿下梁国的半壁江山!

公孙兄弟是一对孪生,性各不同。公孙铄尚未置词,公孙冶已将羊皮地图一丢,大笑道:“这是天上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来投!大哥,立即整兵,擒他到城下祭旗!”

公孙铄虽比他早出生半个时辰,却颇为稳重,问道:“梁太子体弱多病,不安坐深宫,怎么出现在山野之间?”

都尉道:“梁太子是皇帝一手养大,把他老子的做派学了十成十,也爱玩微服地方的那一套。听说前些年以休养之名,把江南各州串了个遍,一回朝就献上谏言二十三条,连咱们的不少线人都叫他网罗出来。将军,如今天赐良机,若能俘虏太子叫梁皇帝割城以换——”

公孙铄抬手打断:“确定是萧玠,不是樾州残部树立的疑兵?”

都尉奉上两件文书,道:“西卫队擒下一个骑兵,那厮当即咬舌,未能问出什么,但他包袱里有一封向外州求援的公文,正是梁太子敕令。末将拿萧玠手书比对过,确系萧玠亲笔,将军请看!”

齐国细作常年潜伏大梁,搞到过几封萧玠的手稿。公孙铄接过文书再校一遍,的确同出一手。

都尉低声道:“就算文书能作伪,但下面加盖的东宫玉印做不得假。退一万步讲,哪怕萧玠不在,越山北上也是最好的攻梁之径。区区一个县城,我大军扫荡如碾蝼蚁。将军若怕有诈,您坐镇军中,末将请领先锋部队踏平菊崖!”

见他仍沉眉未语,公孙冶急道:“大哥,别犹豫了,你想想爹。当年就是中了梁皇帝的诡计,爹才被引入城关,叫西夔营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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