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权志龙醒得比平日更早。窗外的苏州尚笼罩在淡青色的晨霭中,但他已全无睡意。脑海中反复回响着那“唧唧”的织机声,和那句轻飘飘的“随你”。
这一次,他没有丝毫犹豫。依旧是一身朴素的便装,拒绝了助理的陪同,他凭着昨日深刻于心的记忆,再次走向那条幽深的弄堂。迷路的忐忑已被一种明确的期待取代,脚步也不自觉地轻快起来。
他站在那扇熟悉的木门前,再次确认了那块写着“清音”的原木牌匾。与昨日的误打误撞不同,今日是专程拜访。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并不需要整理的衣领,然后抬手,轻轻叩响了门环。
“请进。”
门内传来沈清音的声音,依旧平淡,似乎早已料到他会来。
他推门而入,铜铃轻响。天井里的睡莲在晨光中舒展,露珠在荷叶上滚动,晶莹剔透。沈清音已经坐在缂丝机前,晨光勾勒着她专注的侧影。她今天穿的是一件浅灰色棉麻长裙,比昨日的旗袍更添几分随意与温婉。
“早。”权志龙用中文打招呼,语气比昨日自然了许多。
沈清音闻声,手中动作未停,只是微微侧首,对他轻轻颔首,算是回应。她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比昨日少了一丝审视,多了一分……默认?
他没有再局促地站在天井里,而是很自然地走到昨日坐过的那张藤椅旁坐下。小几上已经摆放了一套洁净的茶具,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瓷罐,里面大概是茶叶。
“今天可以自己泡。”沈清音的声音从织机后传来,依旧没有抬头,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权志龙愣了一下,随即心底涌起一丝微妙的触动。这句简单的话,像是一种无形的接纳,将他从“误入的访客”悄然划入了“可以自便”的范畴。他不再是一个需要主人特意招待的陌生人。
“好。”他应道,然后学着昨日沈清音的样子,开始笨拙地烫洗茶杯。他的动作远不如她优雅流畅,甚至有些手忙脚乱,水温也掌握得不好,但他做得极其认真。
沈清音偶尔会抬眼瞥他一下,看到他小心翼翼生怕碰坏瓷器的样子,清冷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当他终于将一杯泡得或许过浓的碧螺春端到嘴边时,竟品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茶香氤氲中,他静静地看向她。
今天的她,似乎比昨日更放松一些。或许是沉浸在工作中的缘故,她的身体随着梭子穿梭的节奏微微晃动,像一首无声的旋律。他注意到她的手指,纤细而有力,指尖带着常年与丝线摩擦留下的薄茧,却丝毫不显粗糙,反而更添一种独特的质感。
“昨天你说,‘通经断纬’,”权志龙放下茶杯,找到了话题的切入点,“我回去想了很久。这很像……音乐创作。”
沈清音手中的梭子慢了下来,似乎对他的话产生了兴趣,但没有打断他。
“旋律的框架,和声的进行,就像是‘经线’,是固定的规则。”他努力用中文组织着语言,眼神因思考而变得深邃,“而即兴的演奏,情感的注入,音色的变化,就像是‘纬线’,是在规则内的自由发挥。好的音乐,也是在严格的规则里,创造出打动人心的自由。”
这是他第一次试图向一个“圈外人”解释他内心的创作哲学,对象还是一个看似与他的世界毫不相干的缂丝传承人。他有些紧张地看着她,不确定她是否能理解。
沈清音停下了手中的工作,转过头,第一次真正地、认真地看向他。她的目光落在他因认真而微蹙的眉头上,落在他那双闪烁着思考光芒的眼睛里。
片刻的沉默后,她轻轻开口:“万物相通。”
四个字,清浅如风,却重重地落在权志龙的心上。她懂了。她不仅懂了,还用最简洁的方式,肯定了他的联想。
一种难以言喻的共鸣,如同电流般在两人之间无声地传递。不同领域的艺术,在此刻找到了交汇点。
“我能……看看这些丝线吗?”权志龙指了指墙上悬挂的那些色彩斑斓的丝线,语气带着恳切。
“可以。”沈清音站起身,走到那面“丝墙”前。
成千上万种颜色的丝线,按照色系和明度排列,如同一道沉默的彩虹,又像画家手中最丰富的调色盘。权志龙走近,近乎敬畏地看着这些丝线。他伸出手,极轻地触碰其中一缕宝蓝色的丝线,触感柔滑而坚韧。
“这么多颜色……”他惊叹。
“常用的,有几千种。”沈清音的语气里听不出炫耀,只有陈述,“有时为了一处过渡,需要自己染。”
“自己染?”他看向她。
“嗯。”她走到工作台一角,那里摆放着一些瓶罐和小的染缸,“自然的色彩,更有生命力。”
她拿起一小绞白色的生丝,放入一个装着靛蓝色染料的陶缸中,轻轻搅动。权志龙屏息看着,那纯白的丝线在染液中逐渐吸收颜色,由浅入深,最终呈现出一种沉静而浓郁的蓝。她将它捞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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