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雪,快跑!”萧广意来不及再说其他,转身向身后的废墟跑去。
“父亲!”萧凌雪站在火海中,看着攻上山门的一众妖,在后山烧杀抢掠。
无数的弟子不敌妖族,被生吃血肉。
无数的哀嚎声回荡在山间。
清岳宗被妖族占领,俨然成了人间炼狱。
“萧师姐,救我们……”
“救我们啊……”
师兄弟们的哀嚎回荡在她的耳边,久久不能散去……
“不要、不要!”萧凌雪从床上惊坐起,喘着粗气,看着没有变化的房间,终于放下心。
“幸好,只是一场梦,只是一场梦。”
她从小到大,很少做梦,更不用说做噩梦。
就算做梦,她醒来后不久就会忘记,可今日为何醒来后,还如此清晰。
萧凌雪只能在心中安慰自己,是因为这阵子太忙了,身体过于劳累所致的噩梦。
她躺下,闭目养神,却久久无法再次入睡。
刚才的梦实在是太真实了,真实到,像是过去真实发生的事。
可她能保证,清岳宗一定没有被妖族侵入过。
清岳宗是她的爷爷,有‘剑圣’之称的萧剑天亲手所创,到现在不过三百年,根本没有妖族能攻破他亲手设下的阵法,更何谈有妖族能攻上宗门呢。
一切都是她太累了。
一定是太累了,才会做这种不祥之梦。
萧凌雪一遍遍不断地在心中安慰自己,却仍旧无法入睡。
算了,出去走走吧。
萧凌雪披上披风,轻手轻脚地走到院中。
这时候,大家都睡了吧。
距离陈默之那事,已经过去了三日了,他们于今日傍晚终于在路边找到了一处客栈。
客栈的条件比阵子上的客栈差多了,几乎没什么人来。
好在他们对居住条件没什么要求,就是苦了南宫凝,绿着脸什么嫌弃的话都说不出来。
毕竟她也知道,住客栈总比住马车里要好的多。
月光皎洁,照在客栈前面的石桌上,为此处增添了一模清冷色彩。
慢慢走近,她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顾临与正坐在石桌旁,托着下巴,不知在想些什么。
“顾师弟怎么在这?”
顾临与也很意外,竟然能在这遇上萧凌雪。
“我有些睡不着,师姐你呢?”
萧凌雪径直坐到了石凳上,“我也是。”
顾临与没有戳穿她的谎言,看向高挂于漆黑天空中的圆月。
照往常,她的睡眠都很好,像这样夜半时分出来散心的情况,可不多。
顾临与看月亮,萧凌雪看他。
“师弟好像对妖怪的事并不意外呢。”
顾临与低头,对上她那双看透人心的双眸,“哦?”
萧凌雪又道:“我的意思是说,总感觉,你并不意外好妖的存在,对妖的态度也不像其他人那般憎恶,我能问问原因吗?”
顾临与嘴角轻扬,似是有些轻蔑。
呵,还能有什么原因,难道要他告诉她,她的师弟其实就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妖吗?
“师姐想听什么答案?是我不服管教,将诸位教习长老的话当做耳旁风?还是我离经叛道,故意向着妖族,帮妖族说话?”
萧凌雪没有想到顾临与的反应会这么大,“你知我不是这个意思,若是惹你不快了,我向你道歉。”
顾临与微微一怔,想到了什么,突然偏过头去,“不必了,你没有错。”
她只不过是一个受正道所谓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利己观熏陶的万千人中的一个罢了,她又有什么错呢。
错的,是这个世界。
见气氛不妙,萧凌雪转移话题道:“师弟,你知道吗,以前的我,确实将长老们的话奉为金科玉律,但在这段日子的了解里,我了解到的狐妖和竹妖,还有石妖他们,都没有做什么坏事,他们……”
“不应该被杀死。”
她用了很大的勇气,才将这些话说出。
这就像是将她这十七年以来的观念颠覆,重新建立一个新的,对妖的见解。
“这是我给你的答案,”萧凌雪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妖不是生来就该被人奴役和杀死的,好妖也有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的权力。至于其他的问题,等我找到答案后会告诉你的。”
月光照下,打在顾临与的左脸上。
萧凌雪清晰地看到了,他眼中的震惊。
片刻后,他的神情恢复成往日那般,毫无波澜与生气。
“师姐不过是见了几个没做过恶的小妖,就开始相信妖了?别有一天,落得个和陈默之一样的下场。”
他满脑子都是陈默之的话,‘靠近妖,会变得不幸’。
靠近妖,会变得不幸,他是相信的。
毕竟,他一直记得,他的父亲是如何死的,他的母亲又是如何被迫离开了他的。
顾临与的右手不自觉地抚上眉心。
他记得他小的时候,眉心处也有一个和父亲眉心一样的图腾。
蓝色的,像火焰一般富有生机又不失力量。
不知从何处起,图腾就消失了……
“师弟?你怎么了?”
一声呼唤唤回了他的思绪。
顾临与收回手,“没事。”
“那个叫‘绿绿’的竹妖不是挺好的嘛,为了朋友,不惜以命犯险,返回去救陈默之……”说着,萧凌雪的内心不免感到惋惜。
要是‘绿绿’没有死,陈默之是不是还是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好妖的,若我不分缘由就将它们斩杀,又与人们口中的‘恶妖’有何区别?”
两人一阵沉默。
月光照在萧凌雪乌黑的发梢上,就像是点缀了繁星一般,令顾临与一时间移不开眼。
她,当真这么想吗?
可是,就连他自己都讨厌自己,他人真的会相信他们这种低贱不堪的存在吗?
突然,他听到了萧凌雪的话。
“如果可以,我也想跟绿绿那样的小妖做朋友呢。”
这是萧凌雪随口地一说,却让顾临与记了好多年。
萧凌雪站起身,嘱咐道:“夜深了,外面越来越冷了,我就先回房间了,师弟也早些回去,别着凉了,明日天亮了还要启程呢。”
顾临与毫无反应,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萧凌雪将披风盖在他的肩上,转身朝屋内走去。
背对着的顾临与突然抬起眼眸,很是震惊。
萧凌雪竟然将自己的披风给了他。
独属于女子的幽香隐隐飘入他的鼻中,令他有些不自在。
趁着四下无人,他伸手扯住披风,放在鼻尖嗅了嗅,“你跟他们,不一样。”
只可惜,当事人已经回到了房间,这些话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顾临与试着再去回想儿时的记忆,他想知道,她的母亲为何会抛下他。
他记得,他的父亲和母亲很恩爱的,他们几乎形影不离。
直到有一天,他看见父亲嘴角淌着血,施法将他和母亲给送走了。
他们说了什么,顾临与已经不记得了,他唯一记得的就是,父亲当时伤的很重,很重。
再后来,母亲被人带走了,而他,就此成为了没人要的小孩,被丢在路边。
他流泪了数月,沦落到与狗抢吃食,与乞丐争睡觉的地步,直到他来到了清岳宗山下,遇到了萧广意……
顾临与想知道,他的母亲,是因为什么而抛弃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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