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草传信回来时，已是秋闱放榜日。
池绪竟然榜上无名，这让陆昭华颇为诧异。这个姐夫无论如何也是临安出了名的“小神童”，纵是发挥失常，也不至于如此啊。
陆昭华原想到广源路去宽慰陆月华一番，可看完福草的信儿，她倒是明白了。这个姐夫哪里是技不如人啊，分明是想多考几年，躲过这夺嫡之战！
镇西王是武夫，残暴些是意料之中的；可她是真没想到，素以温润著称的淮王竟然也这般残暴。
福草信上说，淮王在南方大肆搜刮民脂民膏，苛捐赋税更是直接翻了倍。南方大半官员早已与他勾结在一起，剩下一小半儿胆子小的，辞官的辞官、病倒的病倒。
如今的临安，早已没了早些年的繁荣和安逸。百姓们叫苦不迭，可这些消息竟然都未曾传到宫城之中！
陆昭华心惊不已，这两个皇子还真是各有手段、不分伯仲啊。
只是可惜，两个都是一样的无德。她甚至不忍心去想，若是叫其中的一个继承了大统，启朝将会是怎样的人间炼狱。
眼下也只能希望陛下能多活些日子里，至少还有宫里那位年岁尚小的四皇子。
唉，穷则独善其身。
此时已是午夜。
陆昭华平静地将信件放到烛火上燃烧殆尽，将福银唤了进来，
“福银，你去走一趟！叫福草她们用全部的银票去收粮食、炭火、还有棉花。有多少要多少，全部运到我们的庄子去。切记避着些人，该打点的不要吝啬！”
这是她下的一步保命棋子。
打仗打得就是一个财，若是到时候局势一发不可收拾，她也可以捐出些东西，保住一条小命。甚至……
天色泛起鱼肚白时，福银终于姗姗归来。正值晚秋，她进屋时卷出一阵冷意，
“姑娘，福草那边交代清楚了。”
说完，她却并未退下，反而又从袖中递出一封信。
陆昭华的心陡然一坠。
“可是又出了什么事？”
她一面接过信，一面皱起了眉。
福银不自觉地屏住呼吸，跟着提心吊胆起来。宏观大局的事，她是一知半解的；可是主子这个样子，定然是没有好事儿。
直到陆昭华捏着信，狠狠地翻了个白眼，福银这才跟着松了一口气，
“姑娘，福草可是又递回了什么消息？”
“又是那个何三少爷！”陆昭华没好气道，“他非要我再写些《鬼怪奇异录》的续集，这次他开出了两千两的高价呢！”
福银倒吸一口凉气。不愧是恩国公府的宝贝疙瘩，果然够豪横！
“这是何少爷第三次来信了吧？那姑娘可要应下？”
“不应！”陆昭华摇了摇头。
福银面露忧色：“那何三少爷身份尊贵，若是逼急了，只怕……”
“怕他会报复我们？”陆昭华挑了挑眉毛，胸有成竹道，“他为人坦荡直率，应当不会做出此等行径。且再等等，下次若他再求上来，咱们就应了他！”
福银不能理解陆昭华为何这样，但这些时日，陆昭华的厉害她看在眼里。她潜意识里，选择了对陆昭华无条件的信任。
转眼到了腊月里，一场初雪，让整个汴京城都沉寂了。
东化坊的各家都开始张灯结彩，喜迎新年。唯有伯府因着还在孝期，显得颇为萧索。
这日，阖府上下却忽然忙活起来。厨房里还特从醉香楼里请了两个厨子过来烧饭。
陆昭华忙安排了福银去打听：“你去问问，府上可是有什么事儿？”
不一会儿，福银一身落雪地回到灼院，
“姑娘，说是那姨母的婆家人要来送年礼了。夫人特意给他们安排一场体面。”
孙元娘的婆家？那不就是太原王氏吗？
孙氏平日里自诩清流，最是瞧不起商贾之家，怎得忽然允了那边儿来走亲戚，还这样兴师动众地为他们摆席面？
“福金、福银！”陆昭华立刻警觉地将两个丫鬟叫到身边，沉声道，“待王家人来了，你们二人务必要时刻关注着我的饮水和吃食，还有，不论哪个叫你们去帮忙，都不要答应。”
两个丫鬟被陆昭华这如临大临的样子吓得大气儿不敢喘一下，懵懵懂懂地点头应着。
陆昭华将新捡回来的腊梅枝随意放进瓷瓶中，心情全无。
晌午时分，正院那边儿终于是来了信儿，叫陆昭华打扮妥当后，到主院去迎客。
报信丫鬟特意补充道，
“夫人说了，今日贵客登门，姑娘还需隆重些，莫叫人觉得伯府瞧不起人。”
陆昭华温声行礼应是，眼底却已一片冰寒。
主仆三人迎着风雪赶到主院。走到门口时，却听屋里传来陆染华的哭闹声，
“都过年了，母亲就允我披了那狐皮罢！街上的女娘各个儿打扮得俏，为何偏我要穿这墨色厚袄？
又笨又丑，都被其他姑娘比下去了！”
“眼皮子浅的东西！你是贵女，何时需要你去同街上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蹄子比美了？”
孙氏的呵斥声严肃凌厉，
“你若是心思还放在这这些上面，就给我到雪地里跪着！”
陆昭华掀帘子的手顿了顿。
所以，孙氏教导她的又是什么呢？
都是亲生的，何至于这般作践她？
虽是早就心寒了，陆昭华心里此时也不免又酸了一下。
她装若无事般，含笑晏晏地走进去。
却见孙氏将晨华、染华二人抱在膝上，孙元娘则是一边儿端着蛋羹喂多宝，一边儿招呼喜宝不要坐在风口上。
他们围着炭火盆子坐着，只给陆昭华留下个靠近门帘的椅子。
“你也大了，别说我做母亲的不愿放权给你管家。”
孙氏冷眼睨陆昭华一眼，兀自交代，
“待会王家人来了，就由你院儿里带着安顿。”
孙元娘在一旁帮腔，
“可怜天下父母心，你母亲亲力亲为地将席面见礼都安排妥当了，你只管接了这好名声。试问天底下，除了为人母的，哪还有人能做到这个地步？
还不快谢过你母亲？”
看着这两个人一唱一和的样子，陆昭华就知道她们是图穷见匕了。
她并未接了孙元娘的话茬，反而问道，
“王家人乃商贾之家，今日母亲也是念着同您的情分，为您做脸。
姊妹情深，这倒是情理之中的。只是昭华不知这王家人此次前来，可有外男？
倒不是我因着他们身份卑贱而拿乔，主要是事关伯府脸面，弟妹名声。母亲常教导我做姐姐的要多思多想，还望姨母见谅。”
陆昭华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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