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陵城的晨雾比丹骆村要稠得多,像一锅煮过头的米汤,黏糊糊地糊在人脸上。
阿柳站在宫门前,手指无意识地捻着新换的锦缎衣袖。
太滑了,滑得让她想起山涧里的泥鳅。
昨夜云溪的一番话在她的脑袋里翻腾了一宿,此刻仍像沸水般咕嘟作响,搅得她心神不宁。
其实阿柳从国公夫人找她的那一夜就已经做好了选择,只是这些日子和邰玉轩朝夕相处,他们之间毕竟是有真感情的,所以无法轻易割舍。
但现在停在宫门口,只等她往前一步,隔着厚重的宫墙,等着他们二人的便是此生不复相见。
多深的感情交给时间,都会变淡的,所以就到此为止吧……
细雪来得突然,跟在阿柳身后的邰玉轩睫毛上沾了几片雪粒,映着宫门前朱红的灯笼,像是撒了一层淡淡的银粉。
阿柳回头看时,正看见他一边望着自己,一边抬手拂去肩上的落雪。
“公主,该进宫了。”但宫门口等候多时的嬷嬷声音像一把钝刀,硬生生切断了两人交织的视线。
阿柳攥紧了手腕上的红绳,这东西是送出去又被舍弃掉的,合该在下定决心的那一刻也一并扔掉。
可她又始终没有舍得,便蹉跎留到了如今。
邰玉轩的目光顺着阿柳的动作落在她腕间那抹褪色的红绳上,眼底不由得暗了暗。
显然他也是记得这东西的。
他还记得那时候新年守岁,阿柳没钱买礼物,但又想送自己点东西,最后琢磨来琢磨去,便亲手编下了这条红绳给他。
那时候她亲手将这红绳系在他的腕上,彼时灯火煌煌,她仰头微笑,说这红绳若是断了,便要他把一辈子都赔给她。
可如今红绳还在,而有的东西,却终究还是断了。
“邰玉轩。”阿柳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被风雪淹没,“今日一别,怕是再难相见,你……可还有话要对我说?”
只要他开口,只要他挽留……她就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
阿柳心里暗暗地想着。
可邰玉轩单膝跪地,铁甲在雪地里压出深深的痕迹。
他低着头,声音沉冷如铁:“臣奉命护送公主回宫,职责已尽……无话可说!只盼公主往后余生,平安康顺,喜乐无忧!”
阿柳指尖微颤。
无话可说?
那这些时日面对刺杀时的舍命相护,以及篝火旁的倾心交谈都是什么?
还有那些生死关头脱口而出的呼唤,不是公主,是阿柳,是丹骆村和他朝夕相处了十多年的阿柳!
这些都是什么?
是他手抽筋,是他话太多,还是当自己是个傻的聋的眼睛瞎的!
尽管云溪昨晚说得那些话确实让阿柳乱了心神,但阿柳到底念着旧情,不想把事情做得那么难看,所以也是真的下定决心要如邰玉轩所愿划清界限。
而且这时候她也不是非要听点什么挽留的话才肯罢休,但你邰玉轩好歹说说软话,装装可怜,让她心里稍微好受点不行吗。
结果他可倒好,又变回了那个冷硬如铁的邰将军,张口就是一句无话可说!
好好好!无话可说是吧!
阿柳利落的解下手上的红绳,然后一把甩到邰玉轩脸上,“物归原主!”
既然他邰玉轩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她送出去的东西又岂有再收回来的道理,不管是红绳,还是她的感情!
一旁的嬷嬷又不耐烦地催促起来:“公主,莫要耽搁了时辰。”
阿柳深吸一口气,没再多看邰玉轩一眼,转身迈入了宫门。
等着吧,邰玉轩,你越是想逃,我就越是要把你牢牢的握在掌心。
毕竟,正如他所说的,谁让自己现在是公主呢!
宫门缓缓关闭,将阿柳的身影一点点吞没,邰玉轩错愕地将那节红绳握在掌心,很想再说上点什么。
可朱红色的大门已严丝合缝地闭上,他再也无法看见风雪里的那道倩影。
*
玄武门在身后轰然关闭的刹那,阿柳的耳膜被震得生疼,那声闷响像一记重锤,将她与邰玉轩彻底隔绝在两个世界。
“公主,请随老奴来。”
引路的嬷嬷声音像掺了冰碴,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在宫灯的映照下如同鬼魅,阿柳下意识后退半步,直至撞上身后的云溪,才稍稍有些定下心来。
这就是皇宫吗?
阿柳抬眼望去,只见宫道两侧朱墙高耸,墙头覆盖着未化的积雪。
而墙下大概每隔十步就立着一名金甲侍卫,他们的腰侧佩剑,神情冷峻,对周遭的一切皆视若无睹。
“这些是皇城司的缇骑。”嬷嬷头也不回地解释,“专司缉拿宫闱叛逆,不会惊扰了贵人,公主无须惊慌。”
阿柳的后颈突然窜过一阵寒意。
她此刻才有些真切地意识到,这座皇城似乎要远比邰玉轩所描述的可怕千万倍。
往后,她便都要留在这里生活了吗?
而这座皇城里面的父亲,母亲,以及兄弟姐妹们,又是否能真心的接纳她呢?
阿柳不自觉的攥紧了袖中的虎符。
其实不管他们是否会真心接纳,只要有此虎符在手,她都自有办法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公主和邰将军倒是情深义重。”
嬷嬷阴阳怪气的声音突然响起,惊得阿柳手一抖,虎符差点从袖中滑落。
她慌忙地松开手指,却见嬷嬷那双浑浊的眼睛正意味深长地盯着她的袖口。
阿柳冷冷地扫她一眼:“嬷嬷慎言。”
“老奴多嘴了。”嬷嬷假意掌嘴,眼底却闪过一丝轻蔑,“只是公主既已回宫,就该知道自己的身份,邰将军再如何,那也不过是个外臣,公主日后还是少接触的好。”
阿柳没有接话。
她知道这老刁奴是存心来为难自己的,只是眼下自己才刚刚回宫,还不清楚这东陵皇帝的脾气,所以先暂且忍她一手,等摸清情况以后,再来收拾她也不迟。
而见阿柳不搭话,那嬷嬷眼珠转了好几圈,尽管心里面还是憋着坏,也到底是顾忌着身份没敢再造次。
从玄武门进去,往右拐进渠荣门后,带路的嬷嬷将阿柳引到了一顶小轿前。
阿柳还没来得及询问,嬷嬷便率先开口道:“皇极殿离此尚远,皇上体恤公主一路辛苦,所以特命人准备了这顶小轿,允公主乘轿至皇极殿,还请公主上轿吧。”
而在那顶轿子的旁边,还站着一位长脸的嬷嬷,这边带路的嬷嬷话刚说完,她便立马朝阿柳行了个礼,“见过公主,奴婢是未央宫的李嬷嬷,特来送公主去往皇极殿。”
未央宫,便是皇后的宫殿,这人是皇后派来的吗?
阿柳正想着皇后还未见过自己,便特意着人来接自己,那她的这位母亲应该算是个极好的人。
而皇后既然体恤她,她自然也没有为难这位李嬷嬷的必要,所以立马便要叫她起身。
可谁知笑吟吟的阿柳还未开口,这李嬷嬷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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