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城
连连雪日,难得放晴,薄薄的一层天光照下来,人间是一颗剔透晶莹的荔枝。
车行山上,沿途映入茂密高大的树木,落叶被雪掩藏,四周寂静。
偶尔一两只鸟雀穿过林间,抖落簌簌的清寒。
院外停车场里多出几辆车,宋豫璋扫了眼车牌,便心知肚明。
他回老宅的时间是午后,有意无意地避开了饭点,又恰好是阳光最盛最温暖的时候。
宋家这幢老宅传下来数百年了,也翻修过数次,依旧裹着一层腐朽强势的阴翳。
巍峨的门楼后是一大片园子,皑皑白雪覆盖,一眼难以望尽,走进去便能感受到大门修的比寻常的门要更大更深,屋中梁木极高,柱身油亮自然,散发着古朴悠远的檀木香气。
客厅更甚,高直的廊柱足足顶起了三层楼,自上而下,中间一盏名匠手刻的金丝翡翠牡丹宫灯招摇悬挂着,几缕流苏垂在半空中,旁边点缀几盏精美的小灯。光落在廊柱上,流光溢彩,围栏在光线的折射之下宛若精致的迷宫,镂空花样透着一缕缕光,却不足以照清屋中陈设。
是一座冰冷孤高至极的大院。
宋豫璋寡漠的性子,对老宅的高门的深院却爱不起来。
今日客厅的氛围,比过往都要冷肃压抑。
说是这二十年来最沉闷的一天,也不足为过。
*
沙发上坐着顾家的人。
宋老和顾老各占一方,喝茶逗着笼中鸟雀。
顾老手下坐着顾岚漪的父亲顾荣信,母亲岳祺龄,拎着H家型款包包的顾岚漪。
宋豫璋进来时,屋中所有人都朝他投去目光。
眼神各有各的微妙。
彼时都已心知肚明,和顾氏财团在华尔街对打的香港公司华颂资产的幕后老板就是宋豫璋。
顾老逗鸟的手收回,背在身后朝宋豫璋看去,和蔼一笑,“豫璋回来了。”
他似乎真如权中说的一样,年纪大了也不关心小辈间的事了,随缘去吧。
宋豫璋微微颔首,“嗯。”
多的话,也没有了。
顾老眼中的笑意随着鸟飞出窗外而消失殆尽,又将宋豫璋深深看了眼,他最后转头朝宋老说道:“老宋,这茶我也喝了,是该回去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松松土了。”
“我送你。”宋老拍干净手上的鸟食,用帕子擦干净双手,送走顾老后便让宋豫璋在客厅坐下。
宋老依旧在逗鸟,不看宋豫璋,声音却很是威仪:“你顾叔叔有点事情想问你。”
“嗯,”宋豫璋面上没什么情绪,长眸抬了抬,看向坐在对面的男人,“顾叔您说。”
宋和顾这两家本就是世交,往来密切,宋豫璋也算是顾荣信看着长大的。
作为女婿,顾荣信内心其实不看好宋豫璋这种性格孤冷的男人,他宝贝女儿嫁过去只有热脸贴冷屁.股的份。
但,宋豫璋不只是宋豫璋,是宋瑞昌名正言顺的嫡长子,是宋老嫡长孙,论资排辈,这宋家将来肯定都是宋豫璋的。
要知道宋家虽然低调,却是比顾氏所有家产整合还要多出数倍的富贵权势的存在。
而,顾荣信上头还有两个哥哥,手下产业运行的都比他要好,这次在北美失利已经让他在家族里丢面子了。
连带着顾家其他几房也开始议论起宋豫璋和顾岚漪的婚事怕是要告吹了。
顾荣信此刻面对刚抢完自己生意的男人,心中怒不可遏,但权衡利弊后又无可奈何。
他想翻身,还是得让宋豫璋成为自己女婿。
届时他在顾家的地位,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因此,关于北美的事顾荣信一句都没提。
他只说,“没想到华颂背后的掌舵人是贤侄,哈,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宋豫璋唇角一掀,薄薄的一层笑意,表情说不出的玩味,“底下的人不懂事,顾叔您不怪罪就好。”
“哪里的话。”顾荣信摇头。
闲聊了几句生意上的事。
他呷了口茶,话头一转,语重心长道,“我和你阿姨就岚漪一个女儿,事业做得再大也只是锦上添花。”
话说得很明白。
就看宋豫璋是什么态度。
宋豫璋指间捏着一只定窑茶杯细看,声音冷清清的,“挺好的,顾小姐在德国攻读MBA多年,也到了替顾叔分忧的年纪了。”
顾荣信脸上笑容一滞。
他什么意思?
送上门来的陪嫁和老婆都不要吗?
坐在顾荣信旁边的女人保养得极好,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是顾岚漪的母亲岳祺龄。
她适时地接过话,“岚漪这次回来就不打算再走了,她在国内也没什么朋友,很多事情都不熟悉。”
“我和你顾叔今晚就要飞北美处理公司的事,把岚漪一个人留在朔城我们实在是担心…”
“豫璋你呀,就看在小时候一起长大的份上多帮我们照顾照顾她吧。”
宋豫璋耐心听着她的说辞,漆黑的长眸半垂着,寂寂生寒。
他将茶杯放下,抬起眼眸,“找个班上吧,人事能解决岳阿姨担心的90%的事情。”
实在讽刺。
宋豫璋话音落地,一把紫檀扇骨就甩在了他脑后。
剧痛袭来。
他面上却无丝毫波澜起伏。
宋老呵斥道:“混账东西!”
宋豫璋不言,只平静地放下茶杯,站起身来,扫了眼脚边半开的折扇,扇面老旧泛黄。
他认识的。
前年老爷子生日,他送的折扇《山间古木逢天雨》,万历年间的大家所作。
老爷子很是喜欢。
宋老和面色不虞的顾氏夫妇说了几句话后,顾荣信便带着老婆先离开了。
宋老再次将矛头对准了宋豫璋,“还不跟我上来!”
二楼是书房。
宋老年迈但身体硬朗,上楼身姿矫健,步履沉稳,完全不是劳管家口中病的下不了床的人。
宋豫璋踏入书房,将门合上。
宋老再次开口,“和你顾叔说话注意态度,教了你几十年的为人处世,你就是这样的?”
宋豫璋:“嗯。”
宋老照例将他数落了一番后,话音一转,“华颂是怎么一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爷爷不是已经弄清楚了吗?”他依旧是淡然无波的寡漠姿态。
明眼人都知道事发第一时间,宋老手下的情报网就会顺藤摸瓜将整个华松查得清清楚楚。
蛰伏十多年,宋豫璋终是倦了这种生活。
“那你真是翅膀硬了!跟爷爷说话都这副语气了?”宋老语气半是嘲讽。
他这长孙伪装得可真好,连自己都被瞒骗过去。
一直以为宋豫璋是个有能力但野心不够的……
谁能想得到,他出国那年就知道瞒着所有人,利用第三方的信息买个倒闭的香港公司,开始了幕后操盘,一步步盘活,直到敲钟上市。
到如今,宋老都有些看不清这个一手培养起来的长孙了。
宋老喝了半盏茶,语气稍稍平和了些,高高的眉骨下面一双苍老的眼眸被商人的精明点亮,声音低沉:“你想吃下顾家?”
宋豫璋没有正面回答,“看情况吧。”
“这样做的后果,”宋老稍作停顿,再喝了口茶水,又问:“你考没考虑过外界会怎么看待宋家?”
宋豫璋淡然冷漠,“这些,不是我该考虑的。”
宋老闻言一惊,随后便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宋豫璋的狂妄正是时候。
宋老称赞道:“男人是要有魄力的。”
宋豫璋站在窗前,拉开厚重的窗帘,几缕薄光窜入晦暗的书房。
他透过明净的玻璃,望见一轮被白雪覆盖着的陡峭山尖。
“你不打算再等等?”宋老冷静下来,思量权衡之后,徐徐开口,“你顾叔今天的话说得已经很明白了,只要你和顾家丫头结婚,吃下顾家就是早晚的事了。”
宋豫璋推开窗户,侧转身面向宋老,终于笑了一笑。
“我为什么要跟她结婚?”
宋老判断着他此刻的笑容,强势而霸道。
这是宋豫璋第一次在这间书房里面笑,充满了危险讽刺的意味。
见宋老不说话。
宋豫璋平平淡淡地询问道,“爷爷手下的人,没一个会上网的?”
宋老依旧是在沉默地审视他。
“没见过面的路人刷刷手机都会知道,我针对顾家是为了什么。”
“你!”宋老眼中暗藏的欣赏消失殆尽,余下的是愤怒和失望。
他内心迅速做出了判断,脱离掌控的宋豫璋,大概不适合当下一任家主了。
“因为我不想娶一个不爱的人,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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