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仇停向前半步，“李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李阳秋勾勾唇：“现在知道叫李哥了？请我吃个牛肉拉面吧。”
“行。”
医院门口饭馆还是蛮多的。
他们随便挑了个人多的店面，干脆利落点完菜，在角落的位置坐下。
李阳秋本想抽烟，看到对面少年认真的脸，又把烟从嘴里拿走，顺着打火机一起胡乱塞进衣兜，双手插兜吐出一口白雾。
“冷不冷？”他缓缓开口，眯着眼望向店外的马路，目光向上移，望着白茫茫的天，“我的父亲，曾死在这里面。”
“这个医院？”仇停意识到语气过急，低下头，“节哀顺变。”
李阳秋点头：“我爸妈，还有我那个耳聋的弟弟，不过是抢救无效，他们在救护车上就断气了。”
仇停保持沉默。
李阳秋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拿出烟：“可以吗？”
“嗯。”
他深吸一口，吐出的烟雾迷了眼：“他们都是黑街工厂的受害者，可到最后我只是拿到了一人三千块钱的赔偿，死了那么多人，那个狗老板屁事没有。”
李阳秋仰头，望着缓缓上升的烟雾，忽略耳边顾客说的“不要抽烟”。
“我当时闹到警察局，他们说自己也无能为力。无能为力个毛啊……我当时都想一头撞死算了，一家四口只剩下我了。”
李阳秋还是在隔壁桌顾客喋喋不休的劝诫下，灭了烟。
“小伙子这就对了嘛！这里吃饭的很多都是病人啊！”
李阳秋：“我也是病人。”
“你也是那就更不能抽了！”
李阳秋没理了，看向低头吃面的仇停：“同学，你肯定知道点什么，对吧？不然不会三番五次去工厂，甚至在那里睡觉。”
“……你监视我？”
“我家就在旁边不远处。”李阳秋被对方天真又过度警惕的话逗笑，“这话倒是像姜颂意会说的，我看起来很像那种人吗？”
说着，男人拿起手机看屏幕里的自己。
“意气风发嘛——比起你是差了点，毕竟你还年轻。”
仇停望着他：“面凉了。”
沉重的话题，尴尬的关系，让他无从下手，少年从不否认自己是一个自私的人，这种时候连一点安慰话都说不出口。
李阳秋微微一笑：“我查了很久，仇停，黑街工厂真正的老板是陈杉艺她爹，那天她拿着钱来找我，我就觉着眼熟，后来听了她的计划，见过她的手段，我只能说，子不教父之过吧……我现在这样也没资格这么说，话说这样算是遗传吗？”
“言传身教吧。”仇停冷下脸，心里的猜测得到证实。
李阳秋眼里闪过惊艳：“你不怕？我也是查了好久才知道有幕后大老板的，而且……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仇停：“有没有可能有很多人知道，只是不敢说？”
“哦~和我想一块了。”李阳秋点头，“看来，有很、多、人呢。”
一碗面见底，仇停看着空荡荡的聊天框。
“快出来了吧。”
才过去十五分钟。
李阳秋跟随他起身，一脸八卦：“喜欢她？”
仇停等着红绿灯：“不明显？”
“挺明显的，那么多人还敢挡在她面前。”李阳秋双手插兜耸耸肩，“如果当时我们真上了，你怎么办？”
仇停面无表情：“跪地求饶让你们放她走，还能怎么办？总不能让她伤着。”
李阳秋噗嗤一笑：“你但是真这么想？”
“真这么想。”仇停自嘲的笑了笑，“我当时就不应该带她一起去。”
回到家就吓到了，像个易碎的瓷娃娃。
李阳秋目视前方：“吓到了？姜颂意看起来不像那么胆小的人，说不定我真打不赢。”
“她的确不胆小。”仇停附和。
是世界太过分。
红灯68秒。
李阳秋轻轻叹气：“我见过她打架，很疯，像是专业学过一样，每一下都下死手，我当时就在想为什么有小姑娘那么勇，后来我故意去偶遇，蹲在路边，下了雨，她给我撑伞问我要不要吃包子。”
“所以呢？我不想听你的心动过程。”仇停语气酸溜溜的。
李阳秋弯了弯眼：“心动倒不至于，只是觉得佩服，我这种臭名远扬的人，居然也能得到她一个干干净净的肉包子，她有时候善良的过分，所以会被王智升那种人缠上。”
“……”仇停想了想，“如果是她在这里和你说话，肯定会说，这个世界上总要有人去做那些事。”
“她不会和我这样说话。”李阳秋和她并排过马路，“她敢爱又敢恨，对人心存善意，却不敢对自己善，这是我想到的，她的缺点，却又优秀的过分。”
矛盾的话。
仇停却是赞同的。
“你说那么多，会帮我们吗？”
“帮她，算是还那个肉包子的钱。”
他们在医院门口分别，男人重新叼起烟，背影居然有股视死如归之感。
仇停挠挠头，往里走，时间卡得刚刚好。
少女拿着诊断单从里面出来，转头看他先是犹豫，下意识想把几张薄薄的纸藏起来，可对方在微笑，眼底的光让她安心。
姜颂意略微忐忑，往前走，到嘴边的话被打断。
仇停：“饿了吗？”
“……”姜颂意愣住，没想到对方会先问这个，不应该是问……也对，这种毫无悬念的结果或许没必要问。
她也不想说。
“饿。”
姜洪勇早在前一分钟离开，来之前安晴雨和仇福方就给他打过预防针。
“等孩子愿意说再说，你去问会让她有压力的，这种节骨眼上，你要是想去就躲着点。”
“我儿子你还不信？同龄人可有话题了，至少比和我们这些老古板在一起要放松。”
男人望着两人从大门口离开，才从拐角探出头，望着宝贝女儿脸上展露的笑，姜洪勇松了口气，转身往刚才的诊疗室去……
公交站。
仇停低着头给她整理围巾：“抬抬头。”
“我自己可以的……”姜颂意不自然地抬起头，对方暖烘烘的手指滑过下巴，激起浑身鸡皮疙瘩，她抿着唇，又把脑袋抬高了些。
仇停低下头望一眼对方无意识踮起的脚尖，轻笑，温柔在眼底化开，松开手后退半步：“好了。”
姜颂意松了一口气，抬脚往前走：“下次我自己来。”
“嗯哼~”
“听到没有？我说下次自己来。”姜颂意知道，没有得到明确的回答，这人下次又会玩文字游戏。
仇停眼神左右瞟：“听到了吗？大概，嗯，应该。”
“混球。”她皱皱鼻子，没好气地骂一句。
地面的枯叶像是小麻雀，被风吹得一点一点往前跳。
二人脚步心有灵犀般故意避开。
姜颂意抬眼望着一脸轻松的人：“仇停，你会不会觉得我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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