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丞相,此毒,确实是丹藏。”太医诊完脉后道。
“可有解药?”赵艺翡攥紧床幔追问。
“回陛下,丹藏乃是西域剧毒,太祖皇帝在世时就曾禁止传播此药,微臣……微臣也只是听说过啊……”
“陛下!丞相!臣一家子三十来人都指望着微臣,臣愿脱下一身官服,尽充家财,只求丞相饶微臣一命!”太医跪伏在地,颤抖着声音泣不成声。
赵艺翡早已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且整件事情中,太医是何其的无辜?赵艺翡没有理由怪他。
然而赵艺翡的话并无多少威慑力,即便温声说了抚慰的话,老太医不仅并未缓解半分紧张,跪伏的动作也未改变半分。
赵艺翡无法,只好对着不远处悠闲品茶的连无忌低声恳求,“连卿,太医无罪。”
连无忌慢悠悠地饮下一口茶,拧眉淡淡评价道:“茶是好茶,可惜没有北国余雪清原的清润滋味,但也不是不可以留下。”
听了这一席话,老太医磕头谢恩,劫后余生地以袖擦汗,拱手告退了。
老太医离开后,赵艺翡从榻上下来,来到连无忌身前,小心地观察着连无忌的脸色,“连卿,我这毒……”
连无忌搁下茶杯,拧眉不悦道:“还是余雪清原好喝,至于这茶……”
连无忌懒懒地撩起眼皮,轻飘飘地觑着眼前的少年帝王,“既是残次品,那么只有扔掉咯~”
赵艺翡面色一白,连无忌那不以为意的眼神让她无比清楚地意识到,她是真的要被抛弃了。
她忽然上前一步,紧紧攥住他的衣袖,刻意放低姿态,以示诚意,“连卿,我是最后一点赵氏血脉,惟有我可以帮你实现愿望,惟有我才能保证天下财富名利集中的名正言顺,减少不必要的损失,惟有我……连卿?”
连无忌食指轻轻搭在赵艺翡的唇上,止住了她的话。
宫殿内的灯光亮如白昼,连无忌俯身压下来,遮住了大半光芒,面庞拢上了一层阴影,唇角似有似无的笑使他看起来像是心怀鬼胎的狐狸。
“陛下近日的日子可能过得太好了,故而高估了自己的位置呢?微臣奉您为尊,您便是尊,倘若他日微臣说他是陛下,也没有人会反对呢。”他指着跪在一旁的小太监。
小太监被吓得连连磕头。
“可是很多人见过我的脸了。”
“这还不简单?”指尖轻轻挑起她额际的一缕头发,细长高挑的狐狸眼笑得潋滟生光,仿佛想到了什么好玩儿的,“划烂这张脸不就好了?”
轰!
一声惊雷炸开,赵艺翡脱力跌坐在地上。
头顶覆上一大块阴影。连无忌站起身,嫌弃地俯视着眼前的帝王,“七天,自己找块风水宝地吧。”
说罢,他大步迈了出去。
厚厚的威压散去,冰冷的夜风顺着大开大合的门窗涌进来,大殿金碧辉煌,灯光亮如白昼,宫女太监们有条不紊地清理脏污,视赵艺翡如无物。
*
七日后,北辽使臣来赵,做为名义上的最高统治者,赵艺翡需得盛装出席。
几句客套话混着美酒下肚,北辽使臣很快便拿出了早已拟好的和约,赵国这边有懂辽语的官员,当众念出了那些条款。
“一,赵辽修为兄弟之国,念赵帝年少,称辽帝为兄,后世仍以齿论。”
“二,赵每年提供银二十万两、绢二十五万匹予辽,犒军银三百万两,三月后于雄州交割。”
“三,双方于边境设置榷场,开展互市贸易,赵方不得收取关税。”
“……”
“若无异议,陛下只需在此签字盖印即可。”
这和约说是和约,却着实是狮子大开口,无耻的紧,捧着绢帛文书的官员都恨不得遁地而走,后悔学习了辽语,参与进了这场“谈判”中。
说是给陛下签字盖印,那辽国使臣的目光却紧紧锁在连无忌身上,至于皇帝?摆设罢了。
连无忌笑着朝他遥遥敬一杯酒,辽国使臣会意,抚须大笑。
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和约被宦官送到了赵艺翡面前,宫女捧上了玉玺与朱笔。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就等着她这个傀儡皇帝画上一个完美的句话。
赵艺翡执起笔,抬头,就见辽国使臣拉着连无忌走到大殿中央,混入粉裳舞女之中,随着音律舞动。
连无忌今日着广袖华服,乌发半挽,玉面噙笑,舞动间广袖乌发轻漾,宛若坠入林间的仙子,纯洁美好,让人不忍亵玩。
可是赵艺翡知道,此人是何等的蛇蝎心肠。
初初来到安平城之时,为欢迎她的到来,已自任为相的连无忌为她摆了三日的祝贺宴,歌舞连着唱了三个昼夜。
但实际上,赵艺翡被关进密不透风的地牢无人问津。三日后大门被打开,赵艺翡才知晓,那地牢里堆满了残肢烂骸,地板与墙壁满是干了的血色。
这只是第一个警告——效果很明显,赵艺翡从此并不敢忤逆他的意思。
这七日里,赵艺翡也没闲着。
这是一个以权势为尊的社会,一个是底细不明的少年,一个是手握大权,能够轻易夺取她性命的权臣,但凡是个人都知道选择谁。
一封封满是诚意的圣旨与一箱箱金银钱帛如流水般送往了丞相府,丞相府也都是照单全收。
如今赵艺翡身边全是连无忌的人,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当中,她做不了什么,只能寄希望于连无忌知晓她与那人的交易,在看到她始终站在他这边后收敛了对她的杀意。
回忆间,连无忌朝她这边看了一眼,赵艺翡收回视线,一笔一划的在和约末尾落下名字。
最后一笔落尽,宦官小心收好,一式两份,分别交给辽国使臣与连无忌。
连无忌看都没看一眼,倒是辽国使臣笑得更开怀,又是几大杯下肚,他四周望了望,疑惑道:“怎得不见新封的抚军将军?”
“使臣想见他?”连无忌挑眉问。
“贵国抚军将军少年英才,一把弯弓射杀我国数不清的好男儿,可汗实在想见他,不知丞相可否割爱,将其交予在下?”
“自然。”
史书记载,北赵灭国后,新赵建立之前,中原大地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不仅有豪强大族争夺土地与利益之战,还有抵御北方蛮族入侵之战,在此关头,涌现出了大批武将。
可惜赵国文人当家,排斥武人掌权。为收拢地方权力,丞相连无忌以招安的名义收编各地军队,封其首领为将军,这抚军将军就是其中之一。
说起这抚军将军成勉,那在历史上也是一位风云人物。
出生橦柳没落贵族成家。
北赵灭亡后,一把红缨枪击退北辽军队三百里,形成一道阻遏北辽南下的屏障。
随着民间呼声越来越高,引得新赵丞相连无忌的怀疑与忌惮,于是借招安一事收兵权,剪羽翼,束缚在安平城内,甚至死于一场冤案。草草了却此生。
抚军将军成勉生时绚烂,却死如尘埃,令人唏嘘,时人与后人多有为其写诗立传的,使其故事流传百世。
然而,令赵艺翡没想到的是,这位名传千古的少年将军竟然就是七日前夜里莽莽撞撞执剑威胁她,给她下毒之人。
那夜天色昏暗,看不真切,今日一见,才发现这竟然也是一位不输连无忌的貌美男子。
盖因为年纪尚少,还未学会收敛自己的情绪,成勉一出场,环视一圈后,身上的气势登时变得凌厉,若非觐见时卸了剑,赵艺翡毫不怀疑他下一刻就要拔剑杀人。
而这滔滔杀气,尤其对准连无忌。
更令她惊掉下巴的是,下一秒,成勉就干翻了周围的小太监,五指成爪,直接攻向连无忌的脖颈!
随着他的动作,宴席中一些宫女太监也纷纷摸出武器,与连无忌的人打成一片。
现场登时乱成一团。
赵艺翡面前有人保护,倒还算是安全。
史书曾记载,新赵成立初,宫廷内部发生过一场叛乱。主导者主要是前任丞相与各地新封的将军。
招安之时,连无忌再三承诺集中兵力对抗北辽,但招安之后,他们很快发现这就是一场骗局,连无忌根本就不想发兵,只想苟安,于是他们和前朝主战派官员联合策划了这一场宫廷政变,试图阻止和约签订,杀死连无忌。
可惜,他们并没有成功,并且元气大伤,很长一段时间都很难再起事。
在整个事件中,抚军将军成勉因为重伤丞相连无忌而下狱,即便有亲友多方转圜而出来,但也被砍断一只手臂,终身残疾,不久后去世。
成勉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场面一度以成勉占上风,四处可见的金杯玉盏在他手上都能成为一把伤人利器。
北辽使臣轻易地被他拧断了脖子,锋利的碎片穿过人群,狠狠重伤连无忌。
可惜,这毕竟是宫廷,是连无忌的地盘,任成勉再强,也犹如困兽般被围困其中,逐渐落于下风,最终被擒。
他双腿被重伤,被迫匍匐在地,刀剑交叉架在他的脖子上,但他的眼神依旧很凶狠很有气势,甚至于连无忌蹲在他面前时,还能吐他一口水,大骂“卖国贼”。
连无忌当即赏了他一剑,贯穿肩膀,但那少年将军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甚至语出不休,越骂越脏,脏得赵艺翡都忍不住为他拍手称赞“文采好”!
但她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一股剧烈的疼痛自腹部蔓延开来,疼得她登时手脚发软,浑身虚脱,仿佛下一秒就要归西。
“陛下!”
宫人的惊呼吸引了大殿里的人的注意力,赵艺翡被宫人扶到最近的椅子上,无力间,她看到了连无忌的冷漠,看到了成勉的悲壮的笑。
成勉……
“连卿。”赵艺翡强撑着身子站起来,走过去挡在成勉面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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