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夏生吓得钻进春妮怀里。
春妮拍拍他的脊背让他在沙发边的矮脚凳上坐下来。墙上的挂钟现在是上午十点半秦惠君每天不到十一点半是不出房门的。这会儿阿梅吵到她她心情必然不会好说不定还要故意磨蹭会子才会下来。
不过这回春妮想错了阿梅上去没到五分钟噔噔的脚步声到了二楼楼梯口。
姐弟两个抬头望去正好跟秦惠君对视正着。
她穿着身墨绿印花的无袖绸缎旗袍发尾束成燕尾式卷发耳朵上坠着同色绿宝石方型耳坠子粉腻腻的脸上一张嘴唇涂得红艳艳眉尾剔得极尖。她这样居高临下望过来美艳中更添几分凌厉。
但春妮眼睛比旁人尖除了她的红唇和富贵她眼角的鱼尾纹眼下发青的松驰瞒不过她去。
春妮忽然就想到老家曾经红遍十里八乡的名角粉荷花。传说粉荷花名气最大那阵子当时沙北省的督军府都曾请他登过台。那一年王地主家终于请到粉荷花唱堂会时春妮好不容易挤到最前边看到的却是个高音不敞亮低音不婉转满脸的油彩都遮不住眼中疲态尴尬得连卧鱼儿都卧不下去的“名角”粉荷花。
她差点以为王地主受了骗后来才知道原来粉荷花养了几个徒弟已多年不登台。那一次他戏班子被人挖角他没人可用不得不临时顶上班却演塌了台子。
秦惠君这副扮相让她免不得联想到那重调脂粉粉墨登场的老旦。
两人视线相触只是片刻春妮已经看到她手上拎着的那只黑色坤包。
她是要出门去?
秦惠君蹬蹬下楼蹬蹬往门口走:“阿梅下回你再带不相干的人进来
秦惠君一向端着架子从不跟她们正面冲突。春妮跟她打交道半年知道这种人就是说几句怪话其实没什么可怕的。
她直接拦住秦惠君去路:“我来找我爹。你跟我说清楚我爹在哪不用你撵我自己走。”
秦惠君沉下脸去看阿梅。
可惜阿梅不像以前那些眼色精明的仆妇们秦惠君干瞪半天眼只得转头横春妮:“没听见吗?我说了你爹死了那老瘪三他死了!”
春妮细细端详她的神色感觉她的愤怒很真实不像是演的发生什么事了?她渣爹那种人会死???
夏生“哇”地一声哭了冲上来对秦惠君连踢带打:“你这个坏人!俺爹才没死!”
春妮一路上给夏生说渣爹的好话原本是怕他小孩子藏不住事还没见到亲爹就生出抵触让渣爹不喜。夏生现在当了真秦惠君这话可是惹恼了他。
春妮
急忙抱住他秦惠君受惊不轻连退几步骂道:“小赤佬要死了啊!”一推阿梅:“你去跟
她说清楚看我是不是骗她!”说罢一扭身子气冲冲走了。
春妮没拦她反正秦惠君的老巢在这阿梅说不清她就等秦惠君回来亲自说。
她好不容易哄得夏生收住了眼泪跟阿梅商量:“阿梅姐我跟夏生从前天起就没休息你先找个房间让夏生睡一觉吧。我爹的事慢慢说不着急。”
“这……不好吧刚刚我们小姐说……”
“你若觉得不方便我等秦小姐回来也行。”
阿梅向来是没什么主意的闻言忙道:“把他放到我房里吧先洗把脸再去。”
夏生扭着春妮不放:“姐姐我不走。”
春妮哄他道:“不怕的姐姐就在外边你睡一觉就好了。”
夏生小脸上还挂着泪珠执意问她:“那你跟我说爹是不是真死了?”接连经历亲人的去世他已经对“死”这个字有了深切的恐惧。
春妮只好去看阿梅看来不给他个答案夏生是不会甘心的。
阿梅露出了苦恼的神色:“姑爷很长时间没回来应该是真死了吧。”
夏生扁了扁嘴春妮拍拍他板下脸:“阿梅姐你可要想清楚再说话。我弟弟人小他会当真的。”
“那我一个下人打哪知道呢?小姐说姑爷死了那就是真死了吧。”
老实人有老实人的好处阿梅很快将她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原来海城沦陷后渣爹觉得倭人可能早晚会对本地富商动手便跟秦惠君商量将茶叶生意转移一部分到其他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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