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府
裴凛坐在案前,手里捏着一卷卷宗,案上摊着几张纸,是昨日秦府案的勘验记录。
见裴知微跟进来进来,他放下卷宗,指了指旁边的梨花木凳:“坐吧,刚让刘嬷嬷温了杏仁茶,一会儿就送来。”
裴知微轻提裙摆坐下,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爹,往日里您素来是支持我查案的,怎么今日在醉仙楼,反倒说我待在那儿不合适?”
她语气平和,没有质问,只是带着几分疑惑。
裴凛端起案上的茶盏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润了喉咙,才缓缓开口。
“地方上的案子,多是邻里纠纷、盗匪作案,牵扯的不过是寻常百姓,查起来凭证据说话就好。可京城不一样。”
他指尖轻轻点了点案上的卷宗,纸张发出沙沙的响声。
“这里的权贵盘根错节,一桩案子看似简单,背后可能连着朝堂派系、利益纠葛、皇家颜面。
一步走差,就不是丢官那么简单,弄不好真会连累全家。”
他抬头看向女儿,眼神里满是郑重。烛光在他眼中跳动,映出几分忧色。
“爹不是觉得地方案子轻,也不是不让你查案,是京城的规矩比地方多,行事得找对章法。
就像你在秦府发现鞋印,若是在地方,他即便是某个权贵,可咱们河东裴氏也不是吃素的,直接禀明县令就能查。”
“可在京城,秦娘子是圣上亲赐的瑞亲王妃,她的死无论如何都绕不开天家颜面。
你得先考虑陛下会不会在意,再想想瑞亲王的立场,还得顾及秦大人的颜面。
不是怕,是不能硬碰硬,得绕着弯子找机会。”
裴知微点头,她明白父亲的意思,只是还有一处不解:“那您说瑞王殿下做法欠妥,是哪里不妥呢?”
“他的不妥,是没替你着想。”裴凛语气沉了沉,却没半分训斥的意味,更像在细细拆解利害。
他站起身,在书房内踱步。
“一者,查案本是大理寺的职责,他虽是亲王,却没有查案的权,更不应该先不与我通气,便直接找你。
京里人眼多,见他绕过我找你,难免会说你‘越权干政'‘女子妄议刑名',这些话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不好。”
他在窗前停下,望着院中渐暗的天色。
“再者,今日在醉仙楼,他与你议事时,身边只有周平一个捕快,连个伺候的侍女都没有。
你是未出阁的姑娘家,他是亲王,孤男寡女在雅间里待久了,即便清白,也会有人说闲话,说你‘攀附权贵'‘不守闺训'。
他身份尊贵,旁人不敢说他半句,可这些脏水,最后都会泼到你身上。”
他转过身,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
“最后就是他性子太急,想查真相是好,可没考虑到你的处境。
你跟着他跑前跑后,最后案子查清了,功劳是他的。
若是出了差错,过错却可能算在你头上。
毕竟,没人会去责怪一个亲王,却会苛责一个‘不懂规矩'的姑娘!”
话音刚落,燕惊鸿端着个描金漆盘走进来,盘子里放着两碗冒着热气的杏仁茶。
她今日穿着藕荷色对襟长衫,发间只簪一支玉簪,显得格外素雅。她把茶碗放在两人面前,笑着打趣。
“哟,这是在说瑞亲王的不是呢?
我刚在廊下都听见了,什么‘不妥'‘名声'的,依我看啊,你就是瞧着人家瑞王殿下跟咱们知微走得近,心里不痛快。”
裴凛闻言,脸色微沉,却没反驳。只是端起杏仁茶抿了一口,被烫得轻轻嘶了一声。
燕惊鸿又转向裴知微,捏着帕子笑。
“你爹啊,早上就听管家说,有人看见瑞王殿下在东大街的早食摊跟你一起吃饭,当时就坐不住了,在书房里踱了半个时辰的步。
后来又听说那个张砚之被人刺杀,你们直接去勘验现场,还碰到了张启峰对你大呼小叫,一整个都气的快要冒烟了。”
裴知微这才想起早上在街边馎饦摊时,瞥见过一个熟悉的背影匆匆走过,现在想来怕是父亲安插在暗中保护她的人。
“再后来你们去了张府,你爹怕那个张启峰又对你出言不逊,险些坐不住就要去找你,但又怕你本能解决,他一出现反倒下了你的颜面。
好不容易憋到你们去了醉仙楼,这才发作。”
燕惊鸿说着,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调侃。
“现下借着‘名声'的由头说几句,我看啊,其实就是吃醋。生怕别家的小子与你走的近些。”
“娘!”裴知微脸颊微热,连忙辩解,“当时周捕头也在,后来还有定安侯世子,不是只有我和瑞王殿下。”
裴凛轻咳一声,打断妻女的调侃,语气又恢复了沉稳。
“我确实不忿。我乃大理寺少卿,查案是我的本分。
可我女儿又没卖给他萧家,凭什么他一句话,就让我女儿跑前跑后干出力不讨好的事?”
他这话里带着几分做父亲的护犊气,却也句句在理。
“京里想攀附萧家的人多了去了,可我裴家不需要靠女儿攀附,更不能让女儿受这份委屈。”
他说着,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几分,震得案上的灯焰都晃动起来。
裴知微看着父亲严肃的侧脸,忽然明白过来,父亲不是反对她查案,是怕她被利用,怕她在权贵的博弈里受伤害。
她刚想开口,就听裴凛继续说道:“其实我有两层意思。
一是让瑞王殿下知道,你是我裴凛的女儿,想让你帮忙查案,得通过我,不能越过我去。
二是让他明白,这案子得光明正大的归大理寺查,让他赶紧想办法说动陛下。
这样调动捕快、查勘卷宗都名正言顺,他主查,我协助,既不会落人口实,也能更好地保护你。”
“您……您没打算放弃查案?”裴知微微微一怔,话问出口才觉出几分讶异。
她原以为陛下既已明旨结案,父亲纵有疑虑,也该暂避风头,不曾想他竟另有一番谋划。
“放弃?”裴凛摇首,指尖在摊开的勘验录上一掠,最终停留在“秦朝朝”三字上,那墨迹犹新,仿佛还带着昨夜现场的寒意。
“秦朝朝是御史大夫的嫡女,又是圣上亲赐的瑞亲王妃,这般不明不白地死了,岂能轻言放弃?”
他声音压得低,烛火在案头跳跃,映得他眉间沟壑愈深。
“陛下明面上降旨结案,是为堵住悠悠众口,暂息流言。可暗地里……”
他略顿一顿,指尖在名姓上重重一叩。
“若当真有人胆敢在皇家赐婚的当口行凶,打的可是天家的脸面。
陛下……又何尝不想揪出真凶?”
他叹出一口气,那气息沉甸甸地压在胸臆间,连带着语气也沉缓下去。
“只是陛下终究顾念瑞王。
若秦娘子之死真如外界揣测那般不堪,殿下颜面何存?天家体统何存?
故此,眼下最要紧的,是有人能名正言顺地顶在前头查个水落石出,而又不至牵连过广。”
他抬眼看向女儿,目光里藏着不易察觉的锐光。
“瑞王是陛下最疼爱的幼弟,由他主理此案,再合适不过。
我便从旁协理,纵使日后查出什么不堪,陛下看在他的情面上,总不至于重责,你我……亦能周全。”
话音未落,院外陡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踏碎了夜间的宁静。
管家小跑着到书房门外,劈开了满室凝重的思虑:“老爷!夫人!宫里来人了!是传旨的内官!”
三人神色一凛,即刻敛容整衣。
裴凛深吸一口气,率先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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