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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睡吧
沈栩站在灯影中,看不清神色身后没有侍从对影成三。
君晟从他身上收回视线,扣在季绾腰上的手顺着红裙滑落,拉开些距离,低头看向懵懂的少女“抱”
可一句“抱歉冒犯了”还未说出口心头蓦地一震。
面前的少女突然环抱住他的腰身,将侧脸贴在他的胸口。
季绾以为君晟要说的是“抱一下”便一咬牙扑上前,却迟迟没有等来对方的回应。
她僵着不动,发觉是自己会错意,烧红着脸蛋小声问道:“他走了吗?”
“没有。”望着空空如也的廊角,君晟面不改色地回答。
季绾老实趴在他怀里,听着怦怦的心跳。天地间落霞万丈叠翠流金万般美好汇成一颗宁静的种子悄然种在彼此间。
半晌,季绾问道:“走了吗?”
“嗯。”
季绾快速退开,扭头看去未见其人。
站在灯火下的男子早已怅然离开。
若是没有君晟的提醒,季绾甚至没有感知到沈栩来过她只当是君晟为了帮她报复沈栩,没有朝着旖旎的方向细想,心怀感激地扯了扯男人的衣袖,“大恩不言谢。”
女子认真道谢眸清霁比泠泠月色还要皎洁偏又有一丝涟漪荡开其中
君晟生出笑意抵消了被母亲拒之门外的黯然。同时又觉得自己有点儿不厚道。
两人离开后魏管家擦了擦额头吩咐仆人们无需再回避各做各的事去。
通往琉璃苑的廊道上沈栩飞速地走着走着走着又停了下来迷茫地望向夜空心无可落之处。
他呵护了六年的女子被他最痛恨的人环入怀中他们耳鬓厮磨故意刺痛他的心。
可他有何错?
寻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不做砧板之鱼任人拿捏有何错?
在被动的境遇下被逼迫做出选择是他的错?
胸口闷得发堵他扶住廊柱喘了喘。
深夜沈栩乘车去往一处酒楼。
小楼灯火通明轻歌曼舞。
宾客觥筹交错说说笑笑。
喻小国舅是太子最小的舅舅二十有六比太子年长六岁已是姬妾成群还在青楼铺堂宴请过宾客人浪荡花样多看气氛到了便让人带着过街桥的伶人走进来。
除了沈栩在独自买醉其余宾客心照不宣。
在场还有一位女宾,男装打扮,单脚踩榻,比男宾还要肆意,开怀会喝酒、吃肉、逗美人,一旦挂脸,在场的人都要抖三抖。
小公主今日兴致高,盯着沈栩瞧了许久。
沈栩认识她,乃是太子胞妹馥宁公主,喜欢刑具胜过红妆,是后宫之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存在。
**
三日归宁礼,季绾带着君晟回到娘家,虽说是名义上的夫妻,可寻常人家嫁娶的礼节是一样没有少。
为了不失礼,季砚墨在小院里摆上桌椅,自嘲说是一家五口的归宁宴。
“家里人少,热闹不起来,让贤婿见笑了。
秋日雨过微凉,敢于在公堂上对峙权贵的讼师,此刻面对女婿,拘谨的手足无措,掌心冒汗。
同样拘谨的还有被母亲推出来陪客人的季渊。
君晟与父子俩一同落座,展颜淡笑,“秋日干燥,有些口渴,可有茶饮?
“有有有!昨晚打来的山泉水,正适合煮茶。季砚墨赶忙起身去取,总算能为新女婿做些事了。
有事可做,心里踏实。
季渊也跟着起身,去取小泥炉。
尴尬在忙活中渐渐减退。
何绣佩打女儿一进门就将人拉进自己屋里嘘寒问暖,问的多是女儿在婆家是否习惯,可有受委屈。
季绾耐心应答,恐母亲担忧,只是在谈及床笫事时,舌尖微微打结,含糊地一再搪塞。
没有经验,何谈感受。
“娘,别问了。
何绣佩当她年纪小难以启齿,没再追问,见丈夫进来找茶罐,怪嗔道:“昨儿准备一整日,怎么连茶都忘记摆桌了?
季砚墨翻找起架格,“不知贤婿喜欢哪种茶,我多拿几罐。
季绾失笑,走过去拿起一罐碧螺春,“就这个吧。
季砚墨将信将疑,拿着茶罐走出房门,“绾儿选的,不知贤婿可喝得惯?
若是不喜欢,他立即去换。
并不口渴的君晟随口说道:“碧螺春果香油润,正适合润秋燥。
翁婿在小院里一同煮茶,慢慢聊开。
季砚墨惊喜地发觉,凭自己浅薄的见识,在博物洽闻的大权臣面前也能畅所欲言,没有露怯的汗颜,只因君晟能在交谈中风趣化解彼此见闻上的差距。
季渊默默陪在一边,不自觉翘起嘴角,从心底喜欢这个姐夫。
一墙之隔,季家这边和和气气,廖家那边吵得不可开交,回荡在巷子里。
入夜季绾在母亲那里磨蹭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回到出嫁前的东厢。
不比沈家老两口与他们小夫妻还有些见外不敢贸然打扰亦或是偷听墙根回到娘家季绾反倒担心双亲过于不见外发现端倪。
至少今夜不能分房睡。
推开东厢的门季绾带着君晟走进自己的闺房正对门的堂屋被两个药柜占据了大半的空间飘散药草味。西卧一张小榻只能容下身量较小的人。
季绾没做纠结拉开东卧的门“咱们今晚住这间屋子。”
君晟跟在后头抬眸睃巡打量。
简洁的居室挂满销金红绸桌椅、窗棂贴有剪纸喜字一床大红被子铺平在拔步床上绣有寓意子孙满堂的石榴树。
满室充斥着喜庆。
季绾扭头想说再拿一床被子过来却发觉卧房忽然变得逼仄。
无他家中房屋本就小容纳体量过高的人自然会显得狭窄拥挤。
“你太高了显得我家好寒碜。”季绾开了个玩笑试图缓解独处的尴尬。
君晟在她面前俯身直视她的杏眼“那我矮一点?”
越靠越近的面庞融在一片大红喜色中勾勒出朦胧的温柔令季绾有种被深爱着的错觉。
或许是那双桃花眼太过深邃水质清澄让深情能够一眼见底。
看少女怔愣如陷入迷雾的鹿君晟沉沉低笑直起腰拉开距离不再逗她“我睡哪里?”
季绾指了指不算大的床有种被鸠占鹊巢又理所当然的矛盾感“那里.”
君晟顺着她的指向望去“那你呢?”
“我打地铺。”
季绾想君晟是客该礼让才是。
说着她越过君晟快步走出东卧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只怪君晟生得太过俊美沉着自持稍稍一反常态就会让她产生感官上的强劲冲击。
走出房门去往西厢她轻轻叩响弟弟的房门。
随着“咯吱”一声有暖黄灯光流泻而出季渊拉开门
“阿渊借我一床被子。”季绾偷瞄一眼双亲的房间示意弟弟悄悄拿给他。
季渊没有多问走进房里折返回门口时手捧一床厚实的被子是母亲为他新做的棉被。
季绾抬手比划个“嘘”接过被子回到东厢。
姐弟二人有许多小秘密是季砚墨和何琇佩不知晓的季绾从不担心弟弟会“多嘴”出卖她。
望着姐姐鬼鬼祟祟的背影季渊歪了歪
脑袋,看出些猫腻,虽惊讶却没深究缘由。
季绾回到卧房,将被子铺平在地上,离床一尺远。
卧房太狭窄,狭窄到床距门扇不足五尺,而地铺夹在两者之间,几乎挨着床边。
夜已深,关起门来,两人依次简单盥洗。
君晟肩搭巾帕回到卧房时,季绾已躺进地铺,正趴在被子里翻看医书,翘起一双小腿轻轻晃动,见他进来,立即伸直了腿,下意识假装深沉。
君晟没有拆穿,越过她与地铺,微敞着腿坐在床边,用肩头的巾帕擦了擦脸。
泛着些微水汽的面庞透着无害的俊美,是白日里少见的。
季绾合上医书缩进被子里,仍是趴姿,小巧的下巴抵在枕头上,“你入寝习惯燃灯还是熄灯?”
看她不自然的姿势,君晟察觉到她是羞于仰面正对他。
“熄灯。”
“那你睡前记得吹灭蜡烛。”
君晟起身走到桌边吹灭烛台,抹黑回到床边,静坐许久后,听见地铺传来衣料摩擦的声响。
是翻身的动静。
漆黑夜色给了季绾翻身面朝上的勇气,也遮蔽了男人敏锐犀利的视线。
季绾不察,双手扣在被沿上催眠自己,蓦地,身子一轻,她被君晟连同被子一起抱了起来,下一瞬,背后抵在了绵软的床席上。
鼻端闻到老山檀和皂角混织出的味道,清清爽爽。
“唔?”
“女子容易着凉。”
君晟将她放下,收回手,简单给予解释,随即掀开她身上的棉被。
没有棉被遮羞,季绾凝着黑夜中影影绰绰的轮廓,心跳加速,双臂环住自己,不确定他要做什么,却见那暗影不声不响地退离开。
地铺上传来细微声响。
季绾探出脑袋,借着淡月捕捉到那抹背对她侧躺的身影。
身上盖着从她这儿“夺”去的棉被。
怪异感划过心头,季绾扯过床上的喜被盖在身上,枕着一只手臂,盯着那道被月光轻吻的背影。
有种被呵护的感觉不是错觉吗?
次日晨露油润小院作物,丝瓜半压篱笆架,偶有雀鸟落在架子上,唧唧喳喳满院吟响。
君晟醒来时,不见了季绾的人影,他坐起身,被子滑落在腰上。
屋里飘着菊花香,有助眠之效,应是季绾在晨早熏的香。
君晟按按眉骨,难怪会睡到天色大亮。
少时在太师府,有严母督促,自记事起,习字读书、练武强身,没
偷闲过一日。后来科举入仕,养成了寅时晨起的习惯,更年未变。
静坐了会儿醒脑,他起身梳洗,走出厢房时闻到浓浓的炊烟味。与在沈家不同,这里没有抱怨和斗气,安静享晨光。
看见在院子里晨练的季渊,君晟走过去,“姐姐呢?”
怕君晟看不懂手语,季渊带他走过穿堂,来到后院。
后院种了很多瓜果,还种了不少鼠茅草,一直蔓延到东北角的鸡棚内,一身红衣的季绾听到动静直起腰,跨出栅栏,快步来到君晟面前。
“可见过新鲜的鸡蛋?”
锦衣玉食的长公子,必然没有亲自掏过鸡蛋吧。季绾仰着脸,笑盈盈递出两个鸡蛋。
“没见过,吃过。”君晟接过,用另一只手摘掉落在她发间的飞絮。
季家的早膳相比平时丰盛许多,一家五口围坐一桌安静用饭,被迫旁听隔壁人家鸡飞狗跳的争吵声。
“你个没良心的,成心祸害我们家啊!”
“你今天不把房契要回来,就别进我们家的门!欠下的债,自己想辙去!”
隔壁老太哭得撕心裂肺,老翁歇斯底里,锅碗瓢盆摔了一地。
何琇佩对女儿、女婿解释道:“隔壁姑爷鲁康洪跟人学做生意,欠了一屁股债,偷了廖家老宅和商铺的房契拿去抵押,被老两口恨上了。”
这事刚传开,街坊邻里都替廖家不值,招了这么个败家的赘婿。
季砚墨叹口气,“廖家老两口托我去周旋,帮他们把房契要回来,这事好办也难办。房契是老两口名下的,鲁康洪算是偷窃,可难就难在,债主家有个正六品的百户,不好惹。”
君晟从不打听别人家的闲事,何况是没有过交集的廖家,却在听到季砚墨的话后,主动揽过这一闲事,“房契的事,交给小婿吧。”
“嗐!不麻烦贤婿。”季砚墨不过是在闲话家常,没打算劳烦君晟。
“无妨,一句话的事。”
季绾有些食不遑味,替廖娇娇感到不值,然而,劝也劝过,还差点伤了多年的姐妹情分,可廖娇娇畏惧人言,宁愿不痛快,也不和离。
自己一个外人,能过多干涉吗?
“爹,娘,你们也同廖伯和廖伯母一样,觉得廖姐姐不该和离吗?”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双双沉默。和离是他人家的私事,哪轮得到他们插嘴。
季绾看向君晟,以目光询问。
君晟淡淡道:“不该和离,该休夫。”
**
后半晌,君
晟应天子之邀入宫观棋。
承昌帝技艺高超,任命了诸多棋待诏,当中棋艺最精湛的当数贺清彦。每每与贺清彦对弈,承昌帝都会酣畅淋漓,偶然兴致勃然,还会招棋艺高超的臣子们入宫围观,再一同复盘探讨切磋。
大理寺卿年迈将要致辞,贺清彦是最有望继任的人选,一旦继任,也会是继君晟之后第二位未满三十而跻身九卿的臣子。
君晟入宫伴君左右,季绾闲来无事去往廖家铺子寻廖娇娇说话儿,谈及偷窃房契一事,季绾郑重道:“只要姐姐下定决心,绾儿还有其他证据可拿给姐”
“不了,绾儿。”廖娇娇忽然抓住季绾的手,让她抚脉。
脉搏的跳动“灼烫”了季绾的指腹。
廖娇娇红着眼眶哽咽道:“孩子不能没有父亲。”
季绾冷声道:“他不配为夫,更不配为父。”
话落,身后传来一道脚步声,季绾扭头看去,眸光骤寒。
鲁康洪拎着食盒走进来,瞥了一眼季绾,“呦,绾儿也在呢,大婚才几日,怎么不老实在婆家呆着?不会跟婆家闹别扭了吧?你的性子啊,该改改。”
季绾懒得与赖皮周旋,与廖娇娇打过招呼后,起身告辞。
廖娇娇送她到门口,返回铺子里间后,肃着面容逐“客”。
“做你该做的事去,别来铺子晃,我嫌丢人。”
鲁康洪硬拉着她坐到小榻上,伸手覆住她的腹部,“房契我会想办法拿回,你别气,当心动了胎气。”
说着,他蹲到女子面前,抱住她的腿,“以前是我混账,我向你保证,今后再不与临街米行那婆娘来往。娇娇,原谅我吧。”
廖娇娇蹬他,他嬉皮笑脸耍无赖,隔着裙摆啃咬她的腿,“以后别与季绾来往,那丫头心思深,没好心眼,看不得别人好。”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廖娇娇打得掌心泛红,却并非调情的玩闹,“绾儿是我最好的姐妹,你休诋毁她。滚蛋!”
脸颊火辣辣的,鲁康洪捂住脸磨磨牙,没再吭声。
另一边,季绾在娘家等来君晟,与他一同回了沈家。
进门时,陌寒和蔡恬霜正带着馨芝在后院切磋武技。
观馨芝拳脚,兄妹二人可以确认她没有吹嘘自己的功夫,实打实是个练家子。
季绾从廖家铺子带回糖水,分享给他们,恰遇杨荷雯拎着木桶来后院打井水。
一见几人吃独食,杨荷雯笑了笑,目光落在馨芝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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