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伤都是皮肉伤,尽管她数次受过比这更严重的伤,但是这副身体毕竟不是二十岁的徐晚,还需得养养才能被允许出门,叶清正几日便过来看徐晚一次,倒是叶时天天来,似乎怕她闷着,有时说军务给她听,有时说昭明和南荣的近况给她听,从他嘴里倒是听到许多她死后的事情。
南荣杨开暂领主帅一职,军师宇文清辅助,重新整顿军纪,揪出了几个奸细在赤水河畔斩杀,是示威也是警示,所有城池隘口都重兵把守,同时各边城百姓着素,城门高挂白绫,肃穆非常。
看起来杨开已经找到出卖自己的内奸了,泄露行军路线,走私珍稀草药,不用脑子想也能知道是自己这个二叔干的好事,待她回去,再好好算账,徐晚拿着书的手攥紧了。
叶时看徐晚脸色不好,口沫飞扬的他声音小了些。
自从看他这个阿妹醒来,除了和平时一样寡言少语,如今更多了几分看不透的神色,沉稳内敛不少。
从前她眼里全是对出征的向往和变强的决心,现在他仔细看她,一副瘦小却精炼的身板,即使倚靠耷拉的模样,竟不知不觉透露出一股不可近犯的强势气息,虽脸色还是苍白,那双黑眸却异常明亮而深沉,仿佛可以容纳世间万物,此刻就这样看着他,让他忘了说话。
“二哥?怎么这样看着我?”徐晚听着叶时渐小的声音,再目不转睛看着她,似乎不认识自己这么个人,心里不自觉一紧,难道是发觉自己有什么不妥?
叶时回过神,“哦,没事,这书你是不是不喜欢,你喜欢什么书,下次我再给你带过来,大哥那里好多书。”说着指了指徐晚手里攥紧的一本游记,挠了挠后脑勺。
徐之宜后知后觉的抚平了书页上的皱痕,“这游记很有意思,下次可以再带点别的地方的,我时常读兵书,换换口味也好。”
叶时不疑有他,放下心里微妙的感觉,点点头,“对了,明日便是与南荣的议和谈判了,父亲和大哥在准备谈判事宜,看你如今恢复的差不多了,明日我和大哥在门口等你?”
“好,谈判地点在哪?”被关在屋里几天,终于可以出去了。
“就在赤水河畔,那位圣安将军战死的地方,是南荣选的位置,不知道是何用意。”
徐晚一怔,“也许是想让他们的主将也看看这一幕吧。”轻声喃喃,像是回答叶时,又像是对自己说的。
晨光初照,徐晚第一次踏出这个院子,原来院子的名字叫做安宁院。
这里确实很安静,院落位于都尉府东南角,阳光极好,庭中有一大块空地,四周有几棵桂花树遮荫,如今三四月的季节,这几棵树枝叶繁茂,八九月必定能花团盛放,飘香数里,看徐之宜的日书,是她日常习武的地方。
这里还有专门的马厩,只套着一匹毛色乌黑如墨的马,是徐之宜的追月,因为它的蹄子很像月亮,所以取了这个名字,徐晚摸了摸它的额头,追月乖乖低下头,蹭了蹭她的手掌。
牵着追月出了门,叶枫和叶时在门口等着。
两人看到徐晚出来,愣了愣,她一袭红色戎装,腰身紧束,高挽起头发,看起来干练飒爽,与之前一惯爱穿的黑衣截然不同,黑色冷酷凌厉,红色却张扬霸气。
他们居然从这个自小不爱说话安静清冷的阿妹身上看到了一丝上位者矜贵的霸气,她踏步而来,风扬起鲜红的披风,猎猎作响,似军旗挥动,仿佛将人带入金戈铁马的战场,让人忍不住听从臣服,冲锋陷阵。
叶枫眯了眯眼睛,目不转睛看着她。
叶时讶异之下张开的口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那股奇怪的感觉又冒出来,总觉得阿妹从性情到气场都变了,但是又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难道是头上的伤导致的?
徐晚走近,莫名的看着呆住的他们?
“可是有什么不妥?”徐晚看了眼自己穿着,红衣是她特地命人做的,今日有大用。
“就是没见过你穿红色,你不是一向只穿黑色吗?”叶枫疑问出声,叶时收起下巴点点头。
“议和这等喜事,我想穿的喜庆点,也就穿这天,我还是比较习惯穿黑色的。”徐晚怕引起他们怀疑,解释几句。
叶时一听,兴奋起来,没把刚刚的感觉当回事,转头和叶枫提议:“也是,今日阳光明媚,几里外喜鹊的叫声我都听见了,确实是个大好的日子,要不我们也回去换一身红,图个吉利?”
叶枫白了他一眼,“你个大男人,换什么换,时间来不及了,喜欢换你回来再换个够吧。”
徐晚看着两人斗嘴,松了一口气,翻身上马,追月已经蓄势待发了,三人朝城郊飞奔而去,到了朔阳军营,各自领了一队护卫人马,去往赤水河畔,叶清正已经先行一步领兵出发。
行至半路,遇到延辉军营的军队,与延辉对线的就是南荣边境,徐晚对此很熟悉。
队伍头部就是延辉都尉,章行简。
徐晚与他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只有最后一战她引延辉主力至赤水河畔,曾远远见过一面,印象中虽看不清身形,但坐于马上比旁边副将高许多,银色盔甲裹身,手执长剑,肃杀之气震慑千军,可以说是个可怕的对手。
延辉军营的队伍停了停,等朔阳军营的慢慢跟上。
叶枫和叶时朝章行简行了个礼。
“叶枫将军、叶时将军。”
“章都尉。”
徐晚听他声音,似清泉甘冽,带着少年气息,却不失稳重,她也后知后觉的行礼,这次看清了他的面容。
本以为是个粗犷狰狞的大汉,毕竟在南荣军中,大多数将军都是这个面容,杨开这个黑脸瘦猴和宇文清这个白面书生除外。
可他面容清俊,刀刻般的面庞,英气十足,他眉眼深邃,眼尾微挑,眸光细碎如星辰,徐晚还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眼睛,她愣了一愣,竟直盯着他看,可能是目光过于明目张胆,让他似有察觉,转过了头,两人对视。
他好看的眸子,看向侧边的徐晚,竟然带了点不耐烦?不屑?甚至鄙夷?
徐晚:“……?”有必要吗?徐之宜之前应该和他也没什么过节吧?她徐晚倒是和他有杀身之仇,虽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活下来的一方就是赢家,但是死后见到自己的死对头,还如此无礼,这下她除了原本对他的敌意,现在又多了几分厌恶。
即使是自己直勾勾的盯着他在先,但徐晚还是忍不住翻了他一眼,收回了目光,长的好看不假,没礼貌也不假。
章行简发觉侧面的目光过于强烈,烦躁的转头看了一眼,果然又是一个忍不住盯着他看的女子。
不禁回想起前几天去主城,父亲不在,他部下在望春楼为自己接风洗尘的事情。
一开始还以为是哪家新开的酒楼,没想到是烟花之地,里面的女子跳着舞就往他身上贴,想都不用想是受那位不长眼的他老爹部下的示意,气的他挥开人就走了,他十分厌恶陌生人近身,回去就把那身衣服给烧了。
如今这股目光过于熟悉,他理所应当的认为又是那些个见他这副皮囊就忘乎所以的肤浅女子,穿的这身红刺的他眼睛疼,背后那披风就像公鸡火红的毛,他这样恶劣的想。
没想到她这人还敢瞪他?!
发现她身边是叶枫和叶时,章行简才回想起来这是谁。
她便是十四年前那场大战奉旨援助延辉却蠢的选错行军路线导致全军覆没的中尉徐筠之女徐之宜,圣上念及徐筠生前功绩,保全了他的家人,只遣送边关,她自小在边关长大,前段时间才独立带兵,听说还被南荣伏击了,损失惨重。
十四年前的那场大战,直到祖父战死,援兵才出现,六岁的他被父亲护着离开幸免于难,战后,再回延辉时,他亲眼见到祖父那残破的尸身入殓,发誓定要灭掉南荣为他报仇。
十岁的时候,在他的逼问下父亲才告知他,当年援兵来迟是徐筠之过,误走河水漫灌之道,两万援军只有几人幸存,幸存的部下日夜奔赴青州求援,当青州兵来时,延辉城才保了下来,但祖父永远不在了。
他还知道,徐筠的妻女当年被遣送边关时,徐夫人被山匪所杀,她的女儿侥幸活了下来。
父亲许是怕自己带着怨意长大,且人已经死了,便很少提起当年之事。
援兵一事虽无关家眷,但是章行简还是忍不住恨徐家人,连带着对叶家人也心存芥蒂。
此人能力不济还不尊将领,还是他讨厌的那个徐家人,章行简心里差点没忍住过去训斥,想想一个女子,还是算了,他堂堂一城都尉,与她计较未免掉价,忍一忍又何妨,只在心里又嫌弃她这红艳艳的鸡毛披风,一脸郁色的继续前进,生人勿近的气息蔓延开来。
大好的艳阳天让旁边的陆华和蓝七莫名感到一股寒意,俩人对视一眼,不知这位主子又怎么了。
赤水河畔,南荣和昭明两方前后脚到达。
河畔靠近南荣的一边,有一座衣冠冢,石碑正对着昭明,红底鎏金描绘着几个大字:南荣圣安公主徐晚衣冠之冢。
杨开和宇文清带领众将士先对着徐晚的衣冠冢进行叩拜,南荣上下将士皆以素布束腰,宽阔的平野上,几万人兵马分两边,除了战马响鼻、风吹树叶之声,其余只剩南荣军士整齐行礼下跪的声音,风动白帆,万人皆悼,庄重的氛围似乎又加深了那份悲恸。
昭明总都尉章允下马扣剑,肃穆站立,其余坐于马上之人也纷纷下马,章允带众将领站在南荣边境界碑处,抱拳俯身,行三拜之礼。
昭明众兵原地俯首表示哀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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