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一生要强,这么狼狈的模样,搁从前怎么会显露出来?不是自知走到了绝路,她也不会这么去求别人,劳椒桂在心里叹了一声,可怜天下父母心。
刘姥姥早已老泪纵横,抬起袖子擦了一把脸:“奶奶你放心,待会儿我从这里出去,我就把巧姐接回家,只要我家有把米,她就能有饭吃。”
“多谢姥姥了,如果有下辈子,我再来报答您。”王熙凤说着,又冲刘姥姥磕了个头。
隔着栅栏,刘姥姥扶起了王熙凤:“这地方不好,想来奶奶最近也没怎么吃喝,我带了一些自家做的,你先垫一口。”
王熙凤瑶瑶头:“到了这里,还在乎什么吃喝?姥姥一番好意,我心领了,山高水远的,姥姥早些回去吧。”
心知王熙凤是着急巧姐儿的安全,如今她能相信的,或者说她能依靠的,也只有刘姥姥了,劳椒桂动作幅度极小地摇头,所以说人还是要有敬畏心,对神明也好,对法律也罢,那都是一根准绳,是道德的最后底线。
贾史王薛四大家族,败落得那么快,说到底,就是因为没有了敬畏心,觉得神明可欺,视律法于无物。好比眼前的王熙凤,她那么聪明的一个人,若是识字懂法,如何会毒设相思局、弄权铁槛寺?
有些口子从一开始就止住了,后续的自然就不会再有,着实可惜了。劳椒桂不是没有想过,贾府肯定会败落,她要不要出手去制止王熙凤做那些事?
只可惜她人轻言微,当时的王熙凤春风得意,如何会信她一个陌生人所说的?秦可卿不也托梦劝过么?在她的意识里,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贾家,怎么可能会轰然倒下?
“还是吃一些吧,姥姥辛苦做的,稍后我会和她一起去林家郊外的庄子上,从前你送我的那只镯子,我也会给巧姐儿,让她留做傍身之物。”劳椒桂将随身的水囊透过栅栏也送了进去。
王熙凤惊诧地抬头看了劳椒桂一眼,接过水囊,劳姑娘来府里两回,与自己并不相熟,也就是见到会认识的程度,何曾送过她镯子,这话如何说的?
两人的眼神一碰撞,劳椒桂摸了摸头上的簪子,衣袖滑落,手上的镯子和戒子皆落到了王熙凤眼里,她都认识的,那是老祖宗还有两个姑妈的东西。王熙凤的心砰砰跳了起来,劳姑娘的意思她看懂了,这是要将那些东西都给巧姐儿,而且当着刘姥姥的面,只说了一样。
王熙凤不用怕她不在了,巧姐儿会饿死自己,劳椒桂要交给巧姐儿的那些东西,虽说不是顶好的,但也是贾府极盛时期,从贾家老祖宗和当家主母手上流出来的,落在寻常百姓家,算计着点过日子,花销三代不成问题。
意思已经传给了王熙凤,她眼中的激动清晰可见,劳椒桂才冲她微微点头,告诉她没意会错。
去掉心头大事,王熙凤忍住眼泪,低头遮掩住狼狈道:“大恩不言谢,我只求来生了。”
劳椒桂心知这一句是对自己说的,碍于隔墙有耳,并没有做出回应,刘姥姥只以为还在和她说,强撑着笑道:“说起来,奶奶还没尝过我的手艺,快吃吃看。”
也是,等王熙凤吃了,自己才好问出那一句,完成此趟时空任务,在心里细细斟酌了要出口的话,就听见王熙凤硬着喉咙说道:“我出生在王家,虽亲父不在了,可叔父待我也不差,从小我便知道,家里的银子是怎么也花不尽的。”
“我总是说,无所谓石崇邓通,家里的地砖扫一扫,缝隙里扫出来的银子,也够旁人过活的了。现在想想,那话也就是说着听听,王家有银子,除了那副嫁妆,什么都不是我的;贾家有银子,闹到最后,还要我把嫁妆往里填,想办法挣银子来。”
“挣银子的法子有好有孬,我怕什么?自然什么来钱快就做什么,放利钱,呵,最后又有多少进了我的妆匣?”
“事到如今想当初,如果……算了,哪里有那么多的如果好说?”
“姥姥,您做的这个菜团子真好吃,就算不热了,也还是很软很甜的,说来不怕您笑话,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吃到菜原本的味道,真香啊,从前吃的那些,一道比一道复杂,里面不用些稀奇的法子,或者材料,就怕被别家比下去,看着好看,吃也好吃,两相对比,我宁愿选择这个,至少心里踏实。”
听到这里,劳椒桂心头咯噔一下,她的问题没有问出口,但王熙凤说的这些也能算作答案了吧?庞杰所要问的,其实是王熙凤最后有没有反思从前的日子?
就这些话来讲,明显是反思过了,且如果机会重来,也不会再无视法纪,安安稳稳地去过她的小日子。
想问的已经得到了答案,劳椒桂就没有再吭声,等刘姥姥哭着和王熙凤道别完,帮着她一起收拾了那些碗碟,离开了狱司。
而驾着马车等在街边,见她们过来,疾行几步,接走了劳椒桂手中的篮子,看向他姥姥:“现在我们去哪?”
刘姥姥马上看向劳椒桂,她要去找巧姐儿,可不知道郊外的庄子怎么走,劳椒桂拍拍她的手,对板儿说道:“我们从西城门出城,沿着路再走二十里地,到了林老爷的庄子,我们去那接巧姐儿。”
板儿听了话,看向刘姥姥,见刘姥姥冲他点头,才笑道:“行,那你们先上车。”
林家的庄子并不远,马车走了半个时辰就到了,林如海的亲信,刚好今日就在庄子里,劳椒桂出面说明来意,对方迟疑了一下才说:“我将巧姑娘喊过来,是走是留,看她怎么说。”
这是个好法子,刘姥姥马上点头同意:“好,麻烦这位先生了。”
巧姐儿来得很快,她是见过劳椒桂的,对于刘姥姥的记忆有些模糊了,她冲着劳椒桂行了个礼,又看向刘姥姥:“劳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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