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结了一息。
郁星洛脚步尴尬地停在半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却又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被人察觉,表情属实难堪。
好在今日岑之烟不知怎么迷了心智,竟频频出来“替她解围”。
“师弟,你受伤了,不如师姐来载你。”岑之烟想都没想,欢喜凑上前去。
她原以为江久是想载她却羞于开口,毕竟方才嘴上拒绝得决绝,心里应该还是在意她的。
看在他有伤的份上,也就给他个面子,载他一路。
却怎么也没想到,江久竟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便冷着脸躲开,眼神里的嫌弃明显不是装的。
“不必,我嫌挤。”
“??”
岑之烟神情有些绷不住,险些失态。她咬唇攥紧了拳,心说方才这人分明留了那么大的地方,不是想载她还能是何意?
莫非真是她从前伤他太深,惹得他由爱生恨才刻意报复?
还是说……
这会儿工夫,岑之烟似是回过味来,视线顺着江久目光,径直落于郁星洛身上。
一时间,不只岑之烟,就连一旁众人也是愈发错愕。好几个都私下低喃着,这江久师弟定是经历了生死,对大小姐失了兴趣,反倒转向对魔族姑娘有意了。
真是世事难料。
周围人都在吃瓜,唯独郁星洛如坐针毡,愈发忐忑。
要知道她和“江久”按理才只见过两面,若初识便表现得如此熟络,未免太过可疑。思来想去,为了避嫌,还是咬牙转身上了北宫沐晨的玉箫。
还故作若无其事地解围,“江公子虽然受了伤,想必也是要面子的。”
一众弟子听到这话,为了不扩大事态,纷纷附和,“确实,师弟受了伤却还站得如此之稳,气息强劲有力,自己飞没问题的。”
“是啊,大小姐就放心吧。”
岑之烟闻言,揪紧的眉这才松了一丝。
可“江久”却似乎不依不饶,仍无声紧凝着郁星洛,直至许久才放出个森冷至极的哂笑。
虽然不言不语什么也没说,郁星洛却不自觉心头一慌,忙让北宫沐晨挡了那道杀气渐浓的视线,不敢再看。
闹剧平息后,众人没多耽误,当即启程。
之后很长一段路程,“江久”都飞在她二人后方不到几米之距,维持着速度,不快不慢。
而岑之烟似是很不甘心,也御剑紧追在一旁,有意无意跟“江久”搭话。
郁星洛只听见身后岑之烟叭叭不停地提问,却始终没听那人回应。
虽看不到那人神清,她却也能想象得出那双漆眸有多阴寒。
就这么提心吊胆过了许久,身后北宫沐晨似是瞧出她的心事重重,像是故意调节气氛似得忽然开口。
“洛姑娘为何遮面?”
郁星洛没想到他会突然发问,懵了一息,才反应过来,“脸上有伤,不便示人。”
“是这样啊……”
北宫沐晨停了片刻,好似不经意提醒,“我见江久师弟看了你一路,似乎对你有意。”
郁星洛嘴角一僵。
心说那眼神哪里是有情于她,分明是想刀她。
“怎么会,我们才见过两面,不熟。”
本是一句随口的搪塞,北宫沐晨听后却无声勾起了唇,眉眼以恰到好处的幅度弯出优雅的笑。
嗓音柔似春风,“缘分若深,一眼足矣。”
“……”
郁星洛总觉得气氛似乎变怪了一些,不知如何接话,便也就尴尬垂了头,没再回复。
岑之烟御剑紧贴“江久”飞行,路上找了不少话题,可那人却似乎都无心去听,只是始终盯着前面二人,眸色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师弟,你何时也这般好奇他人之事了?”
岑之烟眼神伶俐瞄着“江久”,语气似乎别有用心,“不用说,这洛姑娘八成已经迷上师兄了。”
“哦?”
沉默许久的“江久”似是终于来了兴趣。
岑之烟见状,顺水推舟,“见过沐晨师兄的女子,有几个不倾心于他的?”
“是吗?”
“江久”表情冷淡,勾起冷笑,“这么说,你也不例外。”
“啊?”
岑之烟没想到他竟会这样答复,神色一怔,压根没注意对方已经加快速度。
没等反应过来,她被“江久”伸掌推向北宫沐晨一旁。
“北宫师兄,大小姐好像与你有话要讲。”
“江久”嗓音刚落,一道强劲的风袭来,吹得玉箫猛地一震,险些将上面的郁星洛甩掉。
没等她站稳,便被旁边的“江久”随手一拎,就这么骤不及防换了座位。
等几人反应过来时,“江久”已经骤然降了速度,载着少女拉开距离。
留下岑之烟满脸错愕,愣了许久才一噘嘴,不甘心地回身要追,却被北宫沐晨抬手拦住。
“江久师弟对洛姑娘有意,师妹何必自讨没趣。”
“我自讨没趣?”
岑之烟蹙着眉,一副恼怒模样,“之前是谁一直纠缠于我,成日里对我谄媚示好的?”
北宫沐晨无奈轻笑,“可师妹不也都拒绝得干脆。”
岑之烟被噎的语塞,憋了半晌,脸都闷红也反驳不出半句。
一个江久也就算了,现在就连北宫师兄也都胳膊肘往外拐,向着一个魔族女子说话,简直荒谬不可理喻。
气得岑之烟一甩头,飞出很远。
不多时,慢着速度的“江久”已经被众人赶超,排到队伍末尾。
郁星洛心都快从嗓子跳出来,无奈现在就连那人一臂之外都难以逃出,只好故作淡定。
耳边很近的距离猝不及防传来一声质问,“你喜欢他?”
郁星洛眸色一惊,几乎是被吓出了声,“你乱说什么,怎么可能!”
带着砂砾的冷风簌簌划过面颊,郁星洛站在那人身前,即便不回头看,也能感觉到那人周身的森寒愈发骇人。
不自觉打了寒颤。
“耍我?”
玖夜忽的揪紧了少女后脖颈,伸手就往那剑外一侧推去。
“你还真是胆大,丝毫没将我的规矩放在心上。”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令她心头猛颤。
看着身百米高空,郁星洛惊得身躯一缩,紧闭了眸,没发觉早已下意识抱紧那人手臂。
“我承认我质疑过你,可我也从未刻意欺你瞒你!你这般逼问,未免太不公平!”
少女虽怕,语气却依旧坚决毫无怯懦。
似是察觉她微颤的身子,玖夜眸色缓和一丝,却仍冷着,“他是岑光远的首席徒弟,可你在他身边却毫无防备,没有半分敌意。还敢说没有猫腻?”
郁星洛被他从后揽过来的手扼住下颚。
被迫迎着风,吹得面颊都僵了一丝,却仍仰颚。
“他们人多势众,我不强装镇定,真穿帮要如何应对?”
她心中实在不服,凭何他只依据莫名的直觉便对她责怪逼问,丝毫不顾她强忍恨意配合他演戏的难处。
蛮横又不讲理。
身后那人许久都无声,也未动身。
半晌,才传来那声熟悉嗤笑,“人多?就那三瓜两枣的残废?”
“……”
郁星洛觉得他装得有点过,“那可是玄天门两大天骄领队的‘残废’。”
“那又如何,没有两把神器加持,早就死了上百回。”
郁星洛彻底语塞,噎了半晌都未出声。
玖夜似是失了耐心,语气却比方才柔和许多,“你不要混淆视听,我在问你,为何用那种复杂眼神看他。”
“这…一句两句说不清。”
“我时间多得很。”
“……”
郁星洛忽然一怔,折腾半天,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原来玖夜说到底只是想打探她与北宫沐晨的过往罢了。
那只揽她脖颈的手愈发用力,若再僵持,迟早被旁人发现露出端倪。郁星洛也只好利索坦诚,“我十岁时不小心落水,他救了我。”
玖夜语气似是些许诧异,迟疑开口,“在哪落水?”
“…有必要问这么细?”
话音未落,郁星洛手腕猛地被攥紧,痛得她连忙妥协,“好好,在我家,郁府庭院的旧花池。”
空气沉寂许久。
玖夜神色依旧冷峻,狭长好看的眸微垂着,若有所思。
半晌,忽的嗤笑,“你在自家花池落水,却被一个外人相救,不觉得奇怪?”
语气别有深意。
郁星洛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就在此等险境还壮胆反驳,“你为何总把人想的那么坏?不是谁都像你一样没有怜悯之心。”
森寒薄凉的笑攀上青年眉眼。他猛然扣住她的双肩,用力一扳将她翻转过来,冰手捏住下巴。
“你这么同情心泛滥,不如看在你救命恩人的份上,饶了他师父那条狗命?”
虽没有方才那般狠戾,玖夜眸中戏谑却愈发浓烈。
郁星洛视线无处可躲,只能径直对上那双冷瞳。
失了血色的脸上逐渐生出一丝落寞,澈眸却义无反顾地坚定着,“若有一天他威胁到你的性命,我不会顾念恩情。”
玖夜那双毫无情感的漆眸无声凝着她。
几息后,终是松了视线,手也从少女下颚滑落。
轻声嗤笑,“就算你顾念又如何。”
郁星洛一怔。
是啊,一旦他得到诡啸,别说北宫沐晨,整个玄天门乃至岑光远都难称对手,想取何人性命又怎会征求她一介蝼蚁之意。
沉寂许久,气氛似乎缓和一丝。
郁星洛无心再与其辩解,转过身面前前方,转了话题,“所以,你真打算在玄天门眼皮底下抢走神剑?”
“是又怎么样,无论如何你不也都会助我。”
郁星洛视线惆怅望向远处,轻声呢喃,“是啊…无论如何,我都会助你。”
玖夜似是忽然生了兴致,停了几息,勾起嘲弄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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