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宁沉默地付清了廉价旅馆的房费,接受了房屋中介提供给她的、位于威廉斯堡的隔间。
她翻看钱夹,计算开支,最后还是窃喜心理战胜了羞耻心,多亏那个名叫伊莱亚斯的男人帮她付了一笔餐费,使她正好能够预付四周房租,接过钥匙,拉着那只如今装着全部家当的箱子,沅宁重新没入纽城初冬的寒风中。
从曼哈顿中城通往威廉斯堡的地铁,她费了一些功夫才上去。
令人绝望的是,这样的小额交通费她也需要精打细算。
上去之前,她换下了貂皮大衣和丝绒裙,穿了一身同学绝对认不出她的装扮。
从乞丐、疯癫的流浪汉、过于热情的搭讪者面前路过时,沅宁意识到,在这个地方,她还需要防止自己被抢劫。
她学会了灰头土脸地出现在某些场合,再在某个分界线切换回光鲜亮丽。
从曼哈顿通往威廉斯堡的地铁,使她的视线,从最初的西装革履,逐渐变得色彩斑斓、嘈杂起来。
空气里混杂着廉价香水、啤酒和某种属于街头的气息。
穿着破洞牛仔裤、头发染成鲜亮颜色的年轻人高声谈笑,她紧紧攥着拉杆,指尖冰凉。车厢的窗户映出她苍白的面容和漆黑的眼眸,像一幅被强行嵌入塑料画框的古典肖像。
按照中介给的模糊地址,她在一条霓虹灯与涂鸦交织的街道出了地铁。
路灯昏暗,音乐从不知名的酒吧门缝里溢出。她找到了那栋红砖公寓。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将自己尽可能地关在房间里,打开iBook,完善简历,把自己的才华和灵感展现至极。
她精心挑选词汇,斟酌单词和语法。
如果是以前,她不会这样注重语法,受启发于那位绅士,好吧,既然她已经知道了那些“贵族”的讲话方式,她只有尽力地模仿他们,或许就能获得这个项目委托人的青睐。
她的室友,显然是两位“摇滚乐手”。
巨大的噪音、薄如纸的墙壁带来的不安全感,令她胃部一阵抽搐。
她没有忘了自己这一整天只吃了一份菊苣沙拉。
或许她可以到这条街区的转角处买上一份1.99美元的热量爆炸的脏热狗填饱肚子,廉价又能填饱肚子的食物在这条街上遍地都是。
但这个想法出现的一瞬,就被她遏制回去。
“沅宁,你没什么惨的,你不过是在维持身材罢了,你只是为了穿上香奈儿的4码连衣裙,才遭的这份挨饿的罪,为了香奈儿,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继续投入iBook屏幕发出幽蓝冷光里。
一直修修改改到深夜,直到中指敲击“enter”键,简历和思考都发送至米勒教授的邮箱,她拨通了妈妈的电话。
乔宜雅是个身材纤细、皮肤白皙的女人,沅宁继承了她的纤细和白皙,同样继承了她说话时那种我见犹怜的骄矜脆弱感。
一个能二十多年维持“完美家庭”假象并享受其中的女人,必然拥有极高的情绪洞察和生活智慧。
但沅宁还是很担心母亲,乔宜雅一生都依附着男人,当然,孟潜岳也一直将她养得很好,正因如此,沅宁才更加担忧母亲的处境。
电话接通了。
“妮妮?”此时的华国南城,应是阳光刺目的冬日午后。
“妈妈,是我。”沅宁的声音有些干涩,她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语调听起来轻快,“吃过午饭了吗?”
“吃了,随便吃了点。你呢?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母亲的声音还是那样脆弱、骄矜,似乎丝毫没有被生活打磨,但……女人在不该天真的时候还保持着天真,是非常可怕的一件事情。
“没事,刚做了会儿课题,马上就去睡了。”沅宁顿了顿,目光扫过这件压抑的隔间,最终落在窗外的迷离夜色上。
“家里的事情,你别担心,你爸爸他只是一时受制,过段时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妈妈!”
沅宁不知道妈妈还对爸爸抱有一些什么期待,可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呀,甚至沅宁的出生,就是个错误。
“他不能就这么抛下我们母女,妮妮,妈妈一个人负担不起你在纽城的学业,要不,你回来吧,回来见见你爸爸。”
乔宜雅或许抱着让女儿勾起“丈夫”对“家庭”的责任的希望。
“我们这个家,一直是很温暖的,你爸爸定是遇到了什么难处,才不得不先放弃我们。”
“妈妈!快停止你的幻想吧!”
就在三天前,沅宁刚从那个金发女人嘴里得知,她头上还有同父异母的一个哥哥,两个姐姐!
这彻底颠覆了沅宁对家庭的认知,她甚至不知道,她在一直将她捧在掌心的爸爸心里,究竟算个什么?
看着空荡荡的银行卡余额,沅宁心里万分清醒,她孟沅宁,什么也不算。
“妮妮,妈妈不是在幻想,可妈妈只能幻想,他如果真的不再管我们母女,我们该怎么活呢?”
沅宁听见手机听筒里传来嘤嘤呜咽的声音,若她是爸爸,肯定受不住妈妈这样的。
沅宁倒是不担忧妈妈的生计问题,她在国内,有住处,有亲戚朋友,再不济随便打份工也能养活自己。
可问题在于,她的妈妈跟她一样,沅宁不是靠1.99美元的高热量热狗就能养活的,乔宜雅也不是靠粗茶淡饭、纯棉衣裤就能养活的女人。
她脸上做着的保养不能断,每日吃着的燕窝也不能断,珠宝和包包没了,可以再买,保养断了,阶级就彻底掉了。
女人身上每一寸皮肤,每一丝皱纹,都在诉说她过往的经历,无论如何也无法掩盖。
乔宜雅不能有这样一段拮据的经历,沅宁也不想让她有。
换句话说,沅宁不能让自己的母亲真正穷酸过。
“好在,爸爸之前给妈妈在美容院充了几万块,这些是律师索不回的。”
乔宜雅一边抽噎,一边说着。
沅宁打断她:“妈妈,我不会回来,我要留在这里。”
“妈妈不想看到你拮据度日,乖女儿。”
“我自己会挣,妈妈,我不光要过回从前的生活水平,我还要比从前过得更好。妈妈,你别再指望爸爸了,他对我们已经没有用处。”
妈妈想让她回去,无非就是叫她再去见见爸爸,好再讨得一些资源或是财产。
说真的,从小只有爸爸捧着漂亮裙子和包包送给她,沅宁从不会祈求着去要。
“对于爸爸,我们都不应该再抱有幻想,妈妈,有时间我想把姓改了,我也不稀罕他们孟家给的每月五百美金的生活费。”
“妮妮,如果你改了姓,就与他们彻底没有关系了。妮妮,我们母女两人在这个世界上,一无所有。”
沅宁不得不原谅妈妈长久以来做着违背道德的事情,因为乔宜雅是那样柔弱的一个女人,她虽柔弱,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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