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王信低头言道,“妾想,这秋鸳既是昨夜死的,若已来我阴司,那判官知道她是娘娘的婢女,岂有不上报之理?或许……她还没有走吧。”
丹娥一听,深以为然道:
“王卿说得有理。二卿便随我寻找秋鸳。”
于是二女官扶着丹娥,先来到西厢房中。
前夜,那秋鸳便是从此房中出来的。
如今,这房中却已空无一人。
丫头们的东西还散落在床上、妆台上,没有收拾干净,似乎只来得及带走铺盖。
“秋鸳,秋鸳。”丹娥叫道,“我是你姑娘,你在么?”
没有人应声。
难道她不在此处?丹娥暗忖。
王信却轻轻拉了拉丹娥的袖子,往墙边立着的一个大柜一指。
丹娥一看,只见那柜从外看来并无异样,但是细看片刻后,便发现柜门在微微颤动。
好奇怪的柜子。
丹娥说:“秋鸳,我知道你在这儿。”
柜门好像听懂丹娥的话,霎时间不敢动了。
丹娥继续说:“你出来吧,我不是来吓你的。昨夜吓你的另有其人。”
那柜子听了,仍无反应。
丹娥看了一眼王信,王信便走到丹娥身前,使出锁链,勾住门环,往外一拉。
顷刻间柜门洞开,只见一个满脸惊恐的丫头缩在柜里。
正是秋鸳本人。
见了丹娥,就抱住头大叫道:
“不是我,不是我!”
丹娥说:“秋鸳,我现为地府麟德殿王妃,有公差在身,吓你做甚?昨夜吓你的并不是我,你将事情说来,我好替你做主。”
秋鸳偷偷将指缝分开,用眼去瞧。
只见丹娥一身气派礼服,胸前赫然盘踞着金色飞龙,身边站着两个女子,也穿着官袍。
这才试着相信她说的话,轻声唤道:
“姑娘。”
“是我。”
“啊!”秋鸳咬住指头,说道,“姑娘,姑娘你没死……”
丹娥无奈叹道:
“我当然是死了,不过现在做了神妃。你不要害怕,我是来帮你的,不是来害你的。”
秋鸳警惕地点了一下头。
丹娥于是问道:
“秋鸳,昨天夜里究竟发生何事?”
秋鸳说:“昨天夜里……昨天夜里,姑娘房里的灯亮了……”
丹娥说:“那是前天夜里,我问你昨天夜里的事呢。”
秋鸳皱起眉,似乎被弄糊涂了。
“今夜,我守着素砚和小桃。”
“哦。”丹娥问,“她们两个如何了?有没有醒来过?”
“素砚摔到了脑袋,一直发热,没有醒过。”
“那小桃呢?”
“小桃……”秋鸳打了个哆嗦,“小桃胳膊摔青了,别处无伤,人却不醒,大夫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后来,到了夜里,我睡着了……”
秋鸳抱住自己的胳膊,紧咬牙关,眼睛、鼻孔都放大了,拼命喘息,好像看见了什么。
“我睡着了,只感觉有人推我。我睁开眼,看见屋里黑黑的,身边好像站着个人。我吓得大叫。那个人却说话了:秋鸳,秋鸳,你看看我是谁?我看不清她的脸,可是听她声音,明明是小桃,我说:小桃?她说:我不是小桃。我是你姑娘,我回来啦。小桃的身子,已经被我占了。可是,我想要的是你,你给我!接着她便扑上来,我一下子就晕了。再醒来时,这房里却一个人都没有。我以为刚才是梦,又怕……这个才是梦,吓得不知怎么办,便钻进柜子,想着等天亮了,就好了。”
*
丹娥看了一眼卢薇,原来秋鸳不知道她已经死了,反把昨夜当今夜。
于是柔声说:“秋鸳,我并没有附在小桃身上,也没有点亮那盏羊角灯。这小桃分明是说谎。”
“啊?”秋鸳露出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
“小桃为何要吓你?你和她结过怨么?”
秋鸳先是摇摇头,突然想到什么,又心虚地点点头。
“怎么回事?”
“我看那小桃做事不机灵,又懒,有时就……骂她两句,打她几下,她应该不至于……记恨我吧?”
丹娥叹了口气:“你糊涂啊。你纵然不觉得有什么,在她那里,却是大事了。”
“那……那我怎么办啊,姑娘?”
丹娥说:“这样,你先和我回去吧。我给你找个地方住下,你在这里也不安全。”
秋鸳犹豫道:“我走了,还能回来么?这宅里的人找不到我,我妈那儿……”
丹娥微笑道:“你放心,这些事都交给我。”
于是飞快看了一眼卢薇,卢薇便解下乾坤袋,将秋鸳招入。
丹娥叹道:“今夜我们来得晚,就先回去吧,明日再来探望丹英。”
“是。”
二女官扶丹娥出来,丹娥只觉分外疲惫。
忙了这几天,虽然救了封恕、沁儿、顺喜三人,今夜又带上了秋鸳,知道了弄鬼的人是小桃,自己的事情却没沾上个边。
当时李郎给了她一个月,还觉得太多,如今却怕一个月也完不了事。
再加上,李郎昨天说的那些话,也让自己心里不安。
原来,这一段姻缘也不如想象中简单。
本以为活着时受了委屈,死后撞了大运,从此就要好了,哪知万般带不走,唯有业随身,便是死了,也没有了结的。
“娘娘?”卢薇轻声提醒道。
丹娥这才反应过来,说:“走吧。”
三人回到鬼门外。
卢薇上前叩门,崔绍在里面听出是她叩门的声音,便亲自起来,将门打开。
两下里眼神一撞,好些缠绵情意。
崔绍看出她真是思春了,果然跟在新婚妇人旁边,未免不想男人的。
于是跪迎了丹娥进门,恭恭敬敬地说了几句请安的吉祥话。
丹娥微笑,命他起来。
崔绍却不起来,将今日殿上审案一事添油加醋地吹捧了一番。
丹娥又何尝不爱听好话,见这崔绍屡屡攀缘,也难无动于衷的,便和他闲谈了几句。
卢薇听在耳里,看在眼里,只觉得心里别扭。
怎么她也做了许多事,崔绍还当过她的先生,就提也不提么?
回到房里生了好一阵闷气。
又回想起,殿试结束后,崔绍对她说的那番话,心里觉得甜丝丝的。
可惜当时她风头正劲,竟冷冷回绝了,未免做得太过。
其实,如果不是她太倨傲,他又怎会心灰意冷,纳了李笃儿呢?
要是她肯和他好好说,他不见得不肯舍弃两个美姬。
再者,那都是他遇见她之前的事了。
卢薇越想越后悔,只觉得好好的,把崔绍拱手让人,难道自己就舒服了?
要是他肯再来求娶,又肯为她出妾的话,她就答应了,又如何?
果然她是少女思春,如那崔绍所料,一夜只在心里偷偷唤着崔郎,想着婚后夫妻恩爱场景,又羞又悔。
崔绍却在自己家中同三姬欢爱,好不快活。
*
却说丹娥回到寝殿,看见李归仍坐在原处等她,只是穿的衣服奇怪,不似本朝风味。
便走过去,要见礼,却被李归提前扶住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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