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裘坠落,堆成厚厚一层雪,露出茜色罗裙裹着腰身,一转身时带起轻轻浅浅的女儿香,比起方才的惊惧,多了几分从容。
陶夭夭便半侧着身站在那里,没有上前一步,是因为她还在守着最后的那份尊严,可她又走不出这个梅园,所谓的尊严也只是今晚自我安慰的颜面。
树影清浅,烛光好似被割裂成细碎斑驳的光影,投在燕绥面容上,看不清神色。
陶夭夭的视线垂落在脚印凌乱的地面上,看见燕绥的脚步一步步走进。
他的脚步不疾不徐,如同他对待一切人一切事那般,总有逃不出手心的掌控欲。燕绥根本不用着急做什么,因为陶夭夭根本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陶夭夭的慌乱,多半是记忆里深深的惧怕,还有对过往地狱般日子的厌弃,如今再次遇到燕绥,发觉他并不会即刻要了她的命、也没有立即抓她回别院后,倒不似先前那般惊慌失措。
毕竟,只要让她活着,报了那些仇怨就好。
燕绥的脚步在她面前停下,陶夭夭微微抬起头,眼眸仍垂在半空,一句话未说。
只听见头顶传来一声低笑。
那条红丝绫出现在他的手上。
他要……
陶夭夭本能地往后退缩,眼眶里的酸气不断外涌,她都已经可以什么都不顾及了,为什么他还要这样对她。陶夭夭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那样的癖好,但对她而言,只有羞耻感。
往后退缩的肩被扣住,低沉不带什么情绪的嗓音传来,“不要乱动。”
陶夭夭还是把双手背在身后,做着最后的挣扎。
出乎意料地,燕绥没有把她的双手扭回来,而是手臂高抬,将那条红丝绫系在了陶夭夭发间,铃铛轻碰,发出空灵悦耳的声响。
陶夭夭就这么僵了一下。
他的所作所为,应是怎样的所思所想,她永远猜不透。
“带着它,没我的允许,不要摘下来。”清冽的嗓音落在陶夭夭耳边。
陶夭夭短促地蹙了下眉。
燕绥好似对此事分外没有耐心,加重字音说,“点头!”
听到命令,倒好办了,陶夭夭不必再揣度燕绥的心意,重重地点头。
她微微抬头,脸上带着茫然,在燕绥脚步转移时,想偷偷看他到底是怎样的神情。却只见燕绥神色淡淡的,弯腰捡起地上的白狐裘时,嘴角还勾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好像心情不错的样子。
“一会我先离开,一盏茶后,你再出去。”边不容分说地替陶夭夭裹上白狐裘,边提醒她。
陶夭夭从善如流答道,“好。”
燕绥深邃的目光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世界一瞬间宁静了。
孤零零的角亭里,好似谁也没来过,谁也没路过,自始至终好似只有她一人。
只是,当视线掠过桌案上的那副血梅图时,才惊觉:她从燕绥面前走了一遭,竟没有半分伤痕。
陶夭夭默默折起血梅图藏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前厅,只是踏上前厅台阶时,翠竹急匆匆迎了上来,“姑娘,您去了哪里?这么长时间,可把我急坏了。二爷也问你。”
“你怎么说的?”陶夭夭踏上最后一个台阶,问她。
翠竹如实回答,“我说你乏了,偷偷回院子里休息了,可我跑回院子也没见到您,吓死我了。”说到这里,翠竹压低声音,“我还以为你又被三姑娘害了呢!”
趁陶夭夭没进屋,翠竹提前提醒她,“三姑娘不知道怎么的,神智突然间好了,过来好一会了。”
“我已经知道了。”陶夭夭点头,燕子荣高亢的嗓音已经从屋内穿出来。
门帘掀起,陶夭夭踏入屋门的那刻,几道目光打在她的身上,空气似乎凝了一瞬。
陶夭夭坐回到刚才坐的位置,燕子荣的要杀人的目光才收回去,抚着那件孔雀翎,“大郎夫妻俩要不是路上遇到风雪,前几日就到家了,哪有什么白狐裘什么事。”
顿了一息,见陶夭夭全然没理会她,紧接着又说,“不过,某些人的好日子也没多长时间了,元宵之前,燕玖和南枝就要回府了。”
秦南枝,是燕玖新娶的妻,她的父亲,刚刚升任吏部尚书,家里权势地位鼎盛异常。
陶夭夭视线淡淡地落在手里的热茶盏上,水波荡荡,终是要到了清算的时候。
燕盼儿的声音小声的传来,“真是晦气,好好的除夕宴,竟然又被她给搅了,你说她的癔症,好的也太突然了吧!”
她的癔症来得太匆忙,好的又太过蹊跷,这样突然的病,除了中毒解毒,她想不出其他。
会不会,给她下毒的,和给太奶下毒的,是同一人?!
陶夭夭并不想深究,毕竟此事于她而言并没什么妨碍。甚至,算是帮她。
如果哪日,知道了那人是谁,与她有一样的仇家,倒是可以结成同盟。
这都是后话。
在陶夭夭思绪神游之时,大奶奶田氏忽然问她,“老二媳妇,你怎么突然头上系上了红丝绫。”
燕盼儿推推她的手,提醒她后,陶夭夭才微微欠身,从容作答,“昨晚闹得晚了些,方才偶感不适,回屋时不小心歪在榻子上睡了会,头发有些散乱,遂拿出来绑住头发。望母亲恕罪。”
她的话音刚落,角落里三奶奶便笑出了声,“都说新婚燕尔,如胶似漆,夭夭可要悠着点呢。”
话题就这么被岔开,好在陶夭夭的解释得体,躲过了大奶奶田氏的盘问。
不说其他,这条红丝绫不过是燕绥在她敬茶时送的贺礼,今晨她簪了三老爷和三奶奶送的玉簪,也没人注意,为何一条红丝绫,倒引来大奶奶特别的关注和询问?
难不成她与燕绥之间有过节?或者,这条红丝绫有什么特别之处?
鞭炮声响,将打更的声音盖下去,有人喊,“新年到了,一起踩岁去喽。”
闻声,屋内所有人前前后后站起身,一对一对地相拥往外走,燕逸之绕过屏风,径直朝陶夭夭走来,翠竹正在给她穿白狐裘,燕逸之接过飘带,熟练地替她系好。
掸去白狐裘上的灰尘时,手上却沾上了一丝殷红,“你受伤了?”燕逸之敛起眉目间的柔和,忧心问。
陶夭夭轻疑,看着燕逸之手上沾的那丝未干的血迹,“我没有呀?”
大脑停顿一息,她忽地意识到,那滴血除了是自己的,也有可能是燕绥的,或者……
“是你的吗?”陶夭夭问翠竹。
翠竹一脸懵,回答,“不是,不是奴婢的!”
那就只能是燕绥的。
他怎么可能受伤!
陶夭夭即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但事情总不能一直卡在这里,陶夭夭接过九思手里的大氅,也为燕逸之披上,不甚在意说着,“许是不小心蹭到的。这么点血,不是大事。”
话音刚落,一声不大不小的冷哼落在陶夭夭耳中,她寻声望去,只见十五摔了门,走出屋外。
侍卫随主子,一样的莫名其妙。
这么一个不大不小的耽搁,燕逸之和陶夭夭落在了最后面,燕绥的身影独自走在队伍的前列,与陶夭夭相距甚远,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时而被寒风吹起的大氅一角。
芝麻杆踩在脚下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像极了记忆中的声音,那些温馨而沉久的清脆声。又是新的一年,可是,她已经不是原来的她了。
“冷吗?”燕逸之见她脸色又有些泛白,轻声问道。
陶夭夭仰头看向天空,让眼中湿润打转的泪珠就此风干,嗓音黏着低哑,“是挺冷的。”
此时,她渐渐感受到身体突如其来的异样,对翠竹讲,“我好像来月事了,你帮我看看染上没?”
“呀!”翠竹惊讶一瞬,走在陶夭夭身后查看,又附回耳边,“没事。”
燕逸之发现异样,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这倒是可以解释为什么白狐裘上有血,但实在难受,陶夭夭嗓音无力,踮起脚尖附在燕逸之耳边,“我好像,好像来葵水了。”
她的一张脸比雪更甚,没有血色的惨白,额头上此刻也渗出细密的汗珠。
燕逸之离着近,瞧得真切。
他嗓音温沉吐出几个字,“怎么这么严重?”
本想踩完岁直接回澄心院,现在也顾不得这些,燕逸之解下身上的大氅裹住陶夭夭,嗓音平和道,“我抱你回去。”
“这样好吗?”陶夭夭可不想因为这些小事节外生枝。
燕逸之温着眼笑,“没什么好不好的,守岁不过是图个吉利,一家人平日里忙,除夕休沐坐在一起聊聊天。你现在身体不适,不必弄这些虚礼。”
陶夭夭还没说话,整个人就已经被燕逸之俯身抱起,本能地,陶夭夭抬手抓住燕逸之身前的衣襟,回过神来才道,“我自己可以走。”
燕逸之垂眸看她,只柔声道,“夫人身体不适,夫君若不能在此时照顾,会被人笑话。”
两人拐进无人的小径,夜风鼓动大氅,黑白纷飞在身后搅动在一起,似两只翩翩飞舞的蝶。
他们身后,一双暗如夜空的双眸追他们远去,炸响的光亮坠入眼中忽明忽暗。
十五小声不忿地嘟囔,“分明主子样样比二爷好,救夭夭姑娘于危难,紧着她的喜好对她,还为了她搬回燕府住,甚至把最重要的红……”
燕绥回眸,落在他身上时,目光已淬了冰,“自去领十棍。”
“可这是除夕啊!哪有大过年罚人的。”十五委屈得不行,左右都是自己的错,为主子抱不平都不行。
“二十棍。”
燕绥头也不回,走向自己的庭院,他根本不喜欢这样的热闹,尤其与燕家人一起。
十五拍了自己的嘴,真是多嘴啊!
回到澄心院,陶夭夭收收拾好钻进被窝,翠竹塞了几个汤婆子进来,又端了红枣糖水。
燕逸之接过,“我来。”
翠竹把红糖水交给他,悄然退出内室。
燕逸之扶起她,让后背靠在自己怀里,双臂环在她面前,一勺勺喂。
少女第一次被除父亲之外的男子这样细心呵护,惨白的脸颊在雪光中晕出了淡淡的粉,如若,
陶夭夭想,如若,当初去求娶她的是燕逸之,事情会不会全都不一样了。
只是如果。
他是燕府的人,总要为这个腌臜地陪葬。
腹部的抽痛让陶夭夭没有气力想太多,喝完红糖水,脑袋就歪歪斜斜地埋在燕逸之怀里,燕逸之又将她缓缓放下,只是胳膊被枕着,他没抽出来。
陶夭夭此时的模样很乖,像只受伤的小鹿,眉头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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